抉择

众人抵达燕回县时已经下午五点。 越靠近这边越不好走，公路是多年前修的，路面不宽，偶尔碰到来车双方都要减速行驶，司机为了安全也开得慢。 池喻在车上摇摇晃晃睡着了好几次，偶尔一睁眼，窗外还是延绵的山，两三个小时好像没变过一样。 燕回县不比芦亭，虽然占地面积大，但因为地域偏远，发展一直不太好。 只能靠每年的农产品销售，有时碰上季节天色不好，农产品烂在仓也是常有的事。 嘉宾下车后提着行李一一入住。 和昨天不同的是今天所有人入住的都是单人套间，且节目组没过多折腾，到了没一会儿就告知了所有人晚餐点。 大家舟车劳顿，都很疲惫，简单吃完饭后就回了房间。 没一会儿节目组过来池喻去录今天的后采。 录了大半个钟头，结束后池喻返回房间，路过酒店大堂时碰到了沈白岸。 “哎！池喻，你来得正好，过来看下。”沈白岸招手让她过去。 池喻：“怎么，你面前这箱子是怎么回事？谁摆的？” 沈白岸摇头，“我刚出来。” 他双手抱起那个箱子，左右摇了摇，空的。 “不会是酒店的意见箱吧？你给人拿了。” 池喻指了指边上的那一条窄缝，越看越像信箱。 “你俩刚录呢？”陈雅从两人身后走过，见沈白岸抱着个箱子，跟着拐了过来。 池喻点头打了声招呼，“我录完正准备回房间呢，看见他在这捣鼓这盒子，反正没事。” 沈白岸喃喃：“下午进酒店的时候还没看见这玩意儿。” 陈雅上下打量，拿起原本被箱子压住的卡片，瞬间了然。 “得了，这是节目组准备的道具，给我们明天确定队友用的。” 沈白岸猜测：“弄个箱子在这，总不能搞意见投票自己选搭档吧？” 结果好巧不巧，恰恰被沈白岸这张嘴给说中了。 八点刚过，所有嘉宾都收到了一个空白信封。 需要在里面填上自己的钟意的队友，信封上则落自己的姓名。 如果信封里写的人不是现在的队友，还要注明情况，最后指导那边会再找每个人谈话，详细制定分组。 池喻接到任务的时候正在阳台打电话，手边刚好有笔，想都没想就要写霍时宴的名字，可真正下笔又迟疑了。 她挂断电话问：“如果我选了对方，但对方没选我怎么办？” 负责下发任务的助理摇头，不知道是真的不清楚规则还是不愿透露。 她说：“这个任务是双向选择，中间的可变性十分大，如果没有确定的把握，填下对方名字前最好先问下对方的选择。不过考虑到嘉宾里存在一些特殊情况，为了避免队友之间的尴尬，都是分开进行的。” 池喻点头表示知道，旋即就在纸上写了霍时宴的名字。 这种感觉有点陌生，上次写这三个字已经过去很多年，久到她再提笔，一时间竟忘了他当年亲手教她的艺术签。 只是眼下这种场景也不适合签艺术签。 池喻笑自己想太多。 她写完递出去，突然想到什么，又收了回来，“我自己去。” 说完走出酒店房间。 她边走边往信封里塞信，心里想的却是小助理说的那句话：如果没有确定的把握，写之前最好先问问对方的选择。 不仅如此，现在反应过来，她还有点为自己第一反应想到霍时宴而感到惊讶。 不是打一开始就要远离他的吗？ 现在又主动写上他算什么？ 池喻在这种矛盾中走到电梯前，按了下行，等待电梯门打开。 然而电梯正在负楼层，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卡在那了一直没动。 池喻本身就有点急，这会儿拿着个不确定的答案在手里更是静不下心来。 她转身去走楼梯的安全通道。 没想到楼道的门一推开，在转角处看到了霍时宴。 对方也看到了她，抬步过来替她拉门。 这边光线不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助理在后面想跟上来拍摄，却被他故技重施关在门外。 关门声很大，吓得助理往后缩了缩。 这会儿电梯不动，楼道门又被关上，助理算是亲身感到了摄影大哥当时的无助。

楼道里池喻回头，微愣，有些不解。 “有些话想跟你说。” 他的声音侵染了初秋夜晚的凉意，可语气又是软的，像刚温过的酒，被冷风一吹，杯身还残留着些许余温。 池喻抬头看他，没有说话，下意识捏紧了藏在身后的信。 霍时宴抬步走到光亮处，当着她的面打卡自己的那封信，里面一片空白。 他还没写。 池喻莫名有些紧张。 霍时宴告诉她：“我之前说如果你想换队友，我会认真考虑，不会为难你。” 他拿出笔递给池喻，“现在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你来决定。” 池喻看着面前的纸笔，心脏疯狂跳动，可理智却本能摇头拒绝：“你自己写。” 霍时宴垂眸，指尖微动，在纸张捏出一道折痕，声音沉稳： “我写的话，这里就只有一个答案。” 只会是你，也只能是你。 池喻弯唇，把自己手里的信封拿出来扬了扬，语气故作轻松：“写呗，反正我的答案已经在这了。” “你写了谁？”霍时宴捉住她的手腕，直言：“是沈白岸吗？” 池喻往后退一步，想抽出手，却被他拽了回去，没办法这才否认不是。 霍时宴抽走她的信，垫在自己的信下面，然后拔开笔帽快速在纸上写了两笔，再把信纸折好装进信封。 池喻清楚地看见他收笔最后一画是往下拉的。 她嘴角微微扬起，很快又收敛下来，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霍时宴抬眸看她：“池喻，我给过你选择别人的机会。” 池喻挑眉：“我知道。但我现在不想选别人。” 说着她当着他的面抽出自己的信封拆开，把那个龙飞凤舞的霍时宴拿给他看。 池喻得意：“怎么样，这次没辜负你吧？” 霍时宴轻嗯，笑得有些庆幸：“我以为你不会选我。” 池喻拿过他的信封，抬了抬下巴：“要不是选择太少了，我还真不会选你。” 霍时宴任凭她拿走，话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知道了。” 两人下楼去大厅投信封，没想到转过弯就看见程啸站在投信箱前。 他似乎在犹豫，手里的信伸出去好几次，又都收回来。 甚至他手里还拿着另一封备用，看样子是在挑选最后要放哪个进去。 霍时宴脚步没停，跟池喻一起走了过去。 程啸回头看见两人，慌乱地把手里其中一封塞进去，他动作太急，信封卡在了信箱口。 霍时宴见状伸手，去摇了摇箱子，信掉进去，发出极其细微的声响。 两人都没跟程啸打招呼，就像没看到那般。 池喻径直将两封信依次投了进去。 程啸连忙拆开手里剩的那张看了眼，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他抬头看着池喻明显有话想说，又碍于霍时宴在这最后还是没开口，转身正欲离开，却反被霍时宴叫住： “程啸，你等等。” 程啸站定，没回头，就这么背对着他。 声音里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怎么？” 霍时宴说：“你抽到的那个叫王越悦的小孩……” 池喻扯了扯霍时宴的衣角摇头，示意他不要提。 然而霍时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他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对他负责到底。” 程啸闻言哼笑，转身看他，神情冷然：“以前我只当霍太子只手遮天的传闻是哪个不长眼造的谣，今天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事都管到别人身上去了。” 程啸眸光扫过他旁边蹙眉的池喻，突然想到什么。 两人之前因为合作相处过一段时间，所以他也知道点池喻一直在私底下自掏腰包做慈善这事。 这么一想，好像是太过巧合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王越悦？ 程啸几乎是立即得出答案，看他们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他说：“该不会你们一早就认识王越悦，上节目就是奔着给他开后门来的吧？结果现在没抽到他，就想逼我换人？” 池喻火气上来，直接吼他：“程啸！” 程啸见她动怒，更加坐实自己猜想，一副拿捏了她死穴的样子，吊儿郎当地回：“哎！在这呢，别叫。” “摄影一直在这里，从头至尾我都没有跟你提过

要换人这件事，是非黑白你自己心有数。”霍时宴语气平静，“自己心脏，别看什么都脏。” 程啸呵笑，之前他处处退让是不想惹麻烦，今天他在汤亭那里受了不少气，脾气正没地方发泄。 他三步上前拉下助理的摄影机，“别拍了！” 转头厉声质问：“我脏？霍时宴，你就干净吗？” 他早就对他不满，尽管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直接的矛盾，可霍时宴的存在就是他的眼中刺。 他或许讨厌沈白岸抢了他的角色，或许不满池喻拒绝他再次组队的请求，再或者埋怨汤亭在镜头前没给他留一点面子。 但这些都比不上他对霍时宴生来什么就有而产生的心理落差。 凭什么他到处求人应酬才得来的综艺机会，霍时宴却可以大摇大摆迟到出席？ 凭什么他早起贪黑跑龙套后来才能演上有名字的角色，霍时宴直接出道就可以演男主？ 他到现在都记得五年前那次电视台的年度最佳新人奖，他为之努力了那么久才得来了站上领奖台的资格，霍时宴却连出席领奖都不屑。 那也是他第一次有机会与霍时宴并肩站在一起，可霍时宴的缺席却让他像个小丑一样留在台上捧着奖杯笑。 事后霍时宴的采访流出，记者问他为什么没有出席颁奖礼。 霍时宴回答得很谦虚，说自己目前现在还没什么成绩，等真正有了好作品再去领奖也不迟。 他这番话无疑是在暗讽电视台奖项的水分高，瞬间让领奖的程啸变得里外不是人。 霍时宴和最佳新人奖的词条挂了热搜多久，他就被当成笑话笑了多久。 他辛辛苦苦挣来的东西不过是霍时宴嗤之以鼻的。 他怎么能不恨？ 霍时宴毫不避讳直视他：“我自认为出道以来坦坦荡荡。程啸，演员是靠演技吃饭的，idl才靠粉丝和流量。” 程啸冷笑：“你不靠粉丝？前两天淮京机场的那群人难道是在给我应援？” 池喻听了来气，头一次觉得程啸这么不讲道理，也不惯着他，直言：“你倒是想要应援，有吗？乌泱泱一片人里也没听谁喊你程啸啊！” 池喻话音刚落，汤亭从拐角走了过来。 这场闹剧被迫中断。 汤亭看了眼周围人一眼，对池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走到信箱往里投了自己的信。 做完这些也没停留，转身就走了。 程啸在后面喊她，她却置若罔闻进了电梯。 程啸丢了面子，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也跟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