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眠药送与还
晚上方菲刚回到家,衣服还没来得及换,门铃声响了。 来者是被方菲嘴里心里骂了好几轮的、又变态又十分不讲礼貌的覃明赫。 方菲在电子猫眼的显示屏里看见覃明赫,错愕地愣了半晌才去开门,问道:“覃先生?有什么事吗?是发给你的资料有什么问题吗?三款沙发都觉得不满意?” 覃明赫此刻站在她面前,她心里的怒火要起不起的,拿不准主意是否要用恶劣态度对待他。 几天不见,覃明赫憔悴了一些,脸色苍白,眼里红血丝明显,眼下还有隐隐的黑眼圈,看来他的工作也是十分忙碌,他没时间休息。 用恶劣态度对待一个疲倦的人,似乎不是君子行为。 方菲抿抿嘴,尽力向覃明赫挤了个微笑。 但覃明赫却微微扭头不看方菲,脸上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的神情。 方菲:“?” 他在不好意思什么?奇奇怪怪的,在她面前装什么纯情?明明是个会开口要求陌生女性陪他睡觉的变态…… 方菲又问:“覃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覃明赫将手里的袋子提起来,说:“我买了几盒对睡眠有助益的药,希望对你能有帮助。” 方菲:“?” 方菲接过袋子,低头粗略看了看里面的各种药瓶,包装上不是日就是德,没有一个字是她能够看懂的。 “我睡眠很好,不需要吃药。”方菲不解地拒绝道。 “可你梦游,这也叫好?” “……梦游是因为我睡得太死了,离了床到处折腾也没把我自己折腾醒。”方菲没好气地说。 她极其讨厌别人在她面前提梦游,别人不经意间说了那两个字她都要心里不舒服,何况覃明赫现在是直接谈论她的梦游。 “哦,我没有查清楚。”覃明赫略显尴尬。 方菲撇撇嘴,暗暗想覃明赫明知道自己什么资料都没查还敢自以为是跑过来送药,只有想巴结她却毫不用心这一种可能,而他巴结她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他那个变态要求吗? 她皱眉又看了一眼手里的药,突然觉得它们不太顺眼。 方菲深呼吸一下,平复心情,语气平稳地说:“覃先生,感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如果你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关门了。” “那个……”覃明赫欲言又止。 “嗯?” 覃明赫似乎非常犹豫,艰难地支吾道:“我那天早上,提的事……” 方菲瞧覃明赫这一反常态的模样,以为他是突然良心发现想要道歉又拉不下面子,索性先说了:“我没放在心上,你别担心。我能理解很多人心里都有一些不可告人的想法,也体谅覃先生那天早上是刚刚睡醒,脑子转不过来才会不顾后果对我说那些话。我觉得只要能够分得清现实和妄想,不给别人带来麻烦,就没什么关系。所以请你对我打消那种想法,我是不会答应的。那件事就算过去了好吗?以后我们都别提了,覃先生也不需要为此做什么了。” 覃明赫一愣,定定地看着方菲,脸上带着点惊讶。 此刻他的眼神不凌厉,神情不严肃,态度不傲慢,虽是将自己收拾得很完美,着装得体,头发整齐,可方菲却想起了那天早上看到的他,毫无攻击性坐在一团软乎乎的被子里的他。那是能够让她不反感的模样。 不过……方菲暗暗困惑,他看上去好像没有了那天早上的放松感,反而有一种又落寞又委屈的倦意。 是因为已经工作了一天,很累了吧? 可转念一想,谁不是工作了一天,她也是个大忙人,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怎么不见她下班回家时是这种状态。 “你真的无论如何都不答应?”覃明赫低声问。 “嗯,我不答应。”方菲顺口回答。 要说坚定的话,其实她不算很坚定,她只是在做一件所有人都会做的正常事,拒绝一个极其无礼的要求,不需要怎样坚定的态度。 覃明赫却像经历了晴天霹雳那般,一脸的不可置信,惊疑又凝重看着方菲,问:“怎样都不会答应吗?” “不答应。”方菲无奈地说,“覃先生,请你理智一点,世上不会有人愿意无缘无故去陪一个陌生人睡觉。” “可是,我……” 方菲打断覃明赫的话:“别可是了覃先生,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吧,没有任何商量的必要,还是说说你特意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吧。” 方菲又不让覃明赫把话说完。 覃明赫好不容易鼓起的要讨好她的劲头已经被耗光了,他摇摇
头,落寞地低喃:“算了……” 方菲继续问:“覃先生?你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就为了送药吗?” 覃明赫却没有回答的意愿,快速说一句:“再见。”就转身大步走到他家门口,按指纹开门进去。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方菲挑眉,看着斜对面的覃明赫家的深棕色木门,只觉覃明赫不可理喻。 又低头看着莫名其妙收到的一袋子没用的药,更加不明白覃明赫想做什么。如果是要跟她道歉的话,怎么没说一句对不起?如果要继续说服她□□的话,怎么不拿出他那厚脸皮的态度?如果不为什么而找她的话,怎么要送她一袋子药? “特意过来按门铃,真的只是想向我确认我要不要陪他睡觉的事吗……”方菲自顾自猜测,不适地皱着脸又看向对门,嫌弃道,“啧,真是个变态……” 方菲也退回屋里,关上门,将装了助眠药的袋子随手丢到鞋柜上。 换好家居服又洗了脸,方菲准备洗澡之前习惯性拿起手机查看一下。 覃明赫给她发一条微信,“刚才忘记说了,如果那些药你觉得用不上的话,就还给我吧。” 方菲:“?” 方菲捧着手机,盯着聊天界面里的字,瞠目结舌,呆滞了整整两分钟。 她第一次遇到这么荒谬的人,第一次见识这么小气的人,送出去的东西居然还能这么开口要回去?!他要不要脸了? 仿佛有观众在场一般,方菲扎了个马步,竖一根手指指着玄关鞋柜上的袋子,神经兮兮地目视只有一面白花花墙壁的前方,不知道在问谁:“呵!就那一袋子破药居然还要我还?!他是不是以为自己给我送了一袋金子?!他就是那种吃东西从嘴角漏出来的屑屑都要从地上捡起来吃干净的抠精吧?还律师呢?还租了一整间办公室呢?真是越有钱的人越抠!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方菲在客厅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将一堆不堪出口又不堪入耳咒骂含在嘴里,不张嘴,咬牙发出一连串咿咿呜呜的奇怪声音,她想骂人却不想造口业的时候都这么自欺欺人。 许久后,方菲终于爆发出一声吼:“还就还!我还不起吗!又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去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药!” 方菲一把扯下搭在自己肩上的浴巾,甩到沙发上,气势汹汹大步走向玄关,抓起那袋没在她家里待几分钟的药就开门出去,冲到覃明赫门前,将药挂在门把手上,“砰砰砰”拍了三下门,没等覃明赫现身她就愤怒转身回到自己家里,并大力关上门,关门声将她的家震得抖了两下。 情绪起伏有点大,方菲没有立刻去洗澡,将被扔在沙发上的浴巾平平整整挂回晾衣架之后,沉默呆站了一会儿,缓缓劲。 她走到阳台,拿过放在矮柜上的半包烟,叼一根在嘴上,又拿起最后一次出差时在手信店买的小白鸽造型打火机点了烟,踱步到阳台的围栏边上倚着,看着夜景缓缓抽完。 方菲烟瘾不重,平时抽与不抽都无关紧要。但在很多烦躁的时刻,她会想到要借助香烟的帮助。 其实每一次牺牲掉的香烟都帮不了她,她的烦闷和难受在抽完烟之后是不变的,可她就是执着地重复这种求救行为。 因为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可以做什么。 暴露自己的秘密就像启动了一个连锁机关,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和风波,不断将她牵扯入其中。 她无法叫停,一切都不可控,一切都在她眼前乱了套。 事情不在它们应该待着的位置里进行,她却不能想办法整理,这令方菲极其焦虑。 方菲总觉得移动了位置的物品很像是在梦游,不在轨道上的事情也是如此。 她因为梦游招惹了一个非常麻烦的人。 她半夜三更去敲人家的门,投怀送抱,和人家同床共枕过两个晚上,这种过于开放的做派,对方要是个想法多的人,不可能不想入非非,她的解释在她的行为面前显得无比苍白,除了患梦游症的人,谁会相信一个能走能跳的大活人是没有意识的? 覃明赫那个又傲慢又小气又不讲道理的变态还会因此做什么章,她根本预料不到。覃明赫应该是不相信她的说法才会纠缠不清,他大概认为她在找寻猎物,而她拒绝他的原因是她不满意他,所以他反过来主动提出要一起睡,言明他自己的意愿,希望可以成为她的猎物。 她讨厌和覃明赫讨论是否要陪他睡觉的事,她害怕覃明赫会用梦游的事情威胁她,她不想和覃明赫继续接触。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事,她没办法一气之下就搬家,也不能无缘由地毁约赔钱拒绝为覃明赫设计,更不能逃离这座城市只为了躲避一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