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乐之城

日升月落，直待日负起挂在正中。 沐芸芸被风沙吹得移不开眼，风沙很大，曾经繁华的南州府断垣残壁，遮天蔽日的风沙中，这座被闵平帝奖赏给爱女的城池破落不堪，此城先是经过屈世昭攻破后是被齐国周悟收复，周悟初临此地时，甚至看不出名人诗豪们诗中的丽景，他孤孤一看，往着身侧怔怔的女人。 大军进驻此地，街道两项毫无生人，除却铁骑步兵鞋履声，余者悄然无声，这座城俨然成了一座死城。 这一整日的时间，大军往驻余此，破败的房屋日甚，览遍全城无一室安好，公主府经历过一场大火的烧灼，只剩下几根残垣断壁的柱子。 沐芸芸随着大军，并没有因为是女人得到优待，周悟给了她一匹马，当她骑上马的时候，居高临下的主帅目光移到她身上，作为主帅的女人，沐芸芸沉默的跟在六军主帅身后，一路上南州之景不断印入她心尖，她的面目越是不变，眸底的颜色越深。 余昏尽散之时，大军行驻，终于找到一处略显安好的房屋，被将士簇拥的主帅先行下马，虎视左右，眺望远方。沐芸芸见他面色深沉，看向远方的一眼尽显野心深沉。 在重生归来的第十五天，沐芸芸随着周悟大军回到了曾经的“故土”南州。而此地距中州不过遥遥隔着条墨江河而已。 沐芸芸知道他这一眼在看向何地，要谋划什么。 她轻迈莲步，走起路来也不动不摇，周遭的环境似乎与之不符，又甚为融洽。孤城断壁之中，女子身上披裹着男性袍衫愈发衬得渺小宽大，曾经的主人已另一种身份回到了这里。 沐芸芸当然把所有的心思都藏在了一双澄澈如媚的眼里。 那个婶婶是沐芸芸自重生归来见到的第一个女人，士兵领着人到跟前的时候，同沐芸芸说了一遍，这个大婶是任小将军提议的，后来请示过周悟后，从孤城中找出苟活的人，沐芸芸只是轻移目光，大婶眉眼里有说不尽的颓废和哀愁，在士兵的注视下，她终是点了点头，决定了这婶婶的去留。 沐芸芸本来只是想跟这婶婶随意的问些话，并非真想听什么，不想这方婶婶口齿清晰，一件件事讲来，惹得沐芸芸一双寒星狐眸惹上泪，一股悲意涌上心头，她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沐芸芸脑子里忽然有一个声音钻进耳朵里，“那燕王的使团走了才多少天，这不，屈世昭把人给劫了。” 沐芸芸一双凛眸睁开，睁开眼睛一瞬，就感觉四周格外的昏暗，她闻声四巡而不见，望着顶部幔帐，才恍惚想起自己随着周悟大军回到曾经的属地南州，这里早就不复以前的繁华荣盛，不过数把月，尽是像过了几载光华般。 就这样，沐芸芸陷入了沉思，一直不声不响地坐着。方婶婶进来时，不声不响地被角落中的女人给吓了一跳。 方婶婶忙一边偷眼瞧垂着脸的沐芸芸，一边放低声音，轻柔地说：“贵人小姐，你这会儿想吃什么，，我，，我下去做……”方婶婶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妇人，对称婢道奴这些事还比较生疏，被气势汹汹，一身精锐的士兵带来时，还有点惶恐不安，在看到美丽的女人时，磕磕巴巴的，略带几分窘迫。 尤其是对方是在听完自己说话后晕倒的，方婶婶就格外的内怕，找她来的是一位拥有着比女子还秀气美丽的小将军，小将军特意吩咐过她要好好照顾他的妹子，方婶婶只恨自己嘴抽风提及近起的平凉之变，那知这贵人小姐这般娇弱，竟是些刀光剑影都听不得。 只是，方婶婶目光不动声色从贵人小姐遮掩的手腕处不经意划过时，心里暗自怪着，那么小将军看上去也是位爱护自己妹妹的人啊，不过，这些人的关系真乱，人好好的，为什么要拿镣铐铐着。心里再低咕怪异，方婶婶也期盼着对方不是个难搞的主。 若说之前刚重生归来的顺命而为和现在状况还存有几分犹豫，此时她不会再犹豫了。沐芸若不是经过一世，这会儿只怕又像前世那般看不见光，噩梦翻来覆去，日子捡捡挑挑看不见终点。所以在听到平凉之变的时候，她没有意外，真正让她悸痛的是平凉之变的始作俑者。 沐芸芸脸上的人气逐渐淡漠，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玉像。 女人脸上有超脱世俗的空洞，丽白的脸上滢滢如玉，像一块绝世美玉，可方婶婶却觉得这个贵人小姐美则美矣，却失了几分人气。 “那后面呢？是谁杀了巴子邑。” 方婶婶满脸怔道，“那就不是我知道的，总之民间传的到处都是巴将军赤胆忠心，有人说是被臣下偷袭毁于一命，有人说他愧对以前的皇帝，自我了结了。那些事情离我们老百姓来说还是太远了。” 沐芸芸说：“也是。” 叫了方婶婶靠近，“你下去，带碗冰梨盏子来。” 方婶婶立刻应是。

“方婶婶，”沐芸芸唤住他，“等火光烧起来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 方婶婶有点听不懂沐芸芸说的话，什么是火光烧起来的时候，虽然疑惑，但她却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连连应是后，躬着身子倒退到沐芸芸看不见的地方转个身走出去了。 待方婶婶的身影消失，沐芸芸那张没有人气的脸幽幽转来，脸上的血色逐渐淡去，她低眸，掂起铐在手里的镣铐，这份巨沉的镣铐铐在她手上几乎要化成她身体的一部分，她的瞳里闪过一丝不解，沐芸芸知道自己面临的困境也许被前世更重，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了 她望着这具散发着冰冷质地的镣铐出了神，再抬眼时，又是那个人畜无害、身若浮萍的任安。 沐芸芸没有外出，她犹如一个被献祭在这座古老的城池里的公主一样，现在她成为了躲在暗影里的阴影，历经动乱后千疮百孔的南州府，再度迎来了新的主人，齐人将此地重建修缮过后，这座百年城池再度变回那个爱干净的小女孩，而曾经的主人活得像一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 后来每一次肃王见她时，她的目光永远都是柔和的，落在他的脚下，是一个合格姬妾。 聂于在肃王的屋中。他们这对君臣内外一致，聂于是周悟用得最称手的一把刀。 沐芸芸给周悟和聂于行了礼问了安后，聂于伸出那卷画册，周悟朝沐芸芸招手，让她到他那儿。 无论虚实如何，周悟明面上都是极宠着沐芸芸的。甚至在前世沐芸芸有一段时间也会分不清海跟天的距离，周悟的心和她的心的距离。 但重生一回，便是硬压着自己，沐芸芸也没办法再让自己像从前那样，跟执掌一方的实权亲王对着干。 在聂于的一双锐眸注视下，沐芸芸走到周悟的身边，敛了敛袖口，跽坐了下来。 周悟目光看到她身上，面上一丝不露，问：“可好些了？” 沐芸芸神色详和，周身气息疏离，不动不摇不紧不慢地说：“刚才方婶婶还和我说了今日要给君上绣一件衫袍。” 她似是浅笑着说，笑意又没达到眼底。 侍坐在一旁聂于摊开画册，落在沐芸芸眼中，她凝视看着他画册上的内容。 她神情平和，容颜愈发明艳。 沐芸芸的手，紧紧地攥住膝头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