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敏明足足是躲了好几天厢房中的女人。 沐芸芸有些好转的时候，已经能发言了，只是发声的时候声音还是沙哑多些，但喉咙没有那么厉害的撕扯感了，敏明不来，她又想去寻敏明，可是一出门就会被人拦下来，说:明公子吩咐过，要好好看顾您。 这样，沐芸芸便被拦下来了。 她回屋里后问了女婢才知她现在是在三木关内，三木关现在的将领是阿镜，敏明来到这里，是为什么呢？但是她想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很想跟敏明说哥哥的行踪，让他快点让敏珩舟去找，只要找到哥哥，前世哥哥后来那么多苦难一定能被阻止的。 既然正门走不了，沐芸芸便想寻个地方，她想，这样一直等下去，就想是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一样，所以不能坐以待毙。 她环顾了房中构造，再看了眼女婢，才喝下对方要求的汤药，没过一会儿，沐芸芸便沉沉入睡过去了。 女婢给人盖好被子，方才出去。 待她出去后，直过一会儿，沐芸芸确定没有声音后，才幽幽睁开眼，吐出藏在喉咙里的水，这个敏明到底想干什么？每日都来一碗？沐芸芸想不通，但她现在把主意打到后窗上，悄悄拉开，看了一眼外面。 沐芸芸伸手，两脚踩在了松软的土地上。 她落在院子的后山墙上，抬目看见高耸密密的松林，松枝上布满积雪，周围十分寂静，沐芸芸不知这里是那里，但她知道一定是在三木关辖内，前头的声音被松林隐住，她小心踩在积雪上，冰冻寒冷的感觉袭来，沐芸芸深吸了口冷气，冻的她模糊的抠了树干，粗糙的树枝冷刺扎破肌肤的感觉，让她心情大震，勉强站住后，拢紧了身上的衣服，不让寒风贯进衣里。 这具该死的身体，可不能现在犯弱，她不能倒下，都走到这里了，哥哥还等着她去救呢，她绝对不能倒下。 她得立刻把消息传到表哥耳里，表哥的弟弟敏明，她得去求他们，帮她找到哥哥。 沐芸芸咬着牙，双手合拢前襟高一脚低一脚地向松林边缘跑去。 松林边缘接攘着青墙，厚厚的高墙和她的身影形成一高一低，天气是寒冬天正常的阴雾天，这里有高耸的松林和高墙蔽日，寻常的光线难以到达这里过来，沐芸芸突然发觉，有些隐晦的交谈声在交流。 谁。 她闻风不动，耳朵竖起来，就先听到有道声音破风凌她而来，紧跟着她弯腰大步躲过，却感觉有道凌风再度往她的腰部袭来，沐芸芸用手拦开，扇子的声音在耳朵中不断响过。 对方的武器是把扇子。 对方的身形高她很多。 对方出身极快且凛。 这样的身手和功法让她想到一个人。 她还未来得及看清人的脸面，就被一面袭来的粉尘击败，紧跟着周身发软，力气从身上被剥离，临要倒之时，她看见了一双没有什么感情含深的看着她。 意识消失之边缘，沐芸芸听见一个冷冰冰的男人声音。 “明公子，怎么处置她？” …… 她再有些意识的时候，只觉得眼前黑乎乎的，好似被包裹在蚕蛹里般，窒息艰难。 她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却委实迷迷糊糊惊恐了好一会儿，她动了动手，眸光向下看去，却发觉自己双手被捆，而自己似乎被一个麻袋给捆住。 但这个麻袋却捆的不严实被她双手伸去拱了拱，等她拨开麻袋后，窒息的气息瞬间散去，外头寒冽的空气让闷了许多的她也隐隐出现些细汗，但她不免长舒一口气。 “这个女的要把她买远些就是了？” “是的，最好是那种看人极严的人家，这样她跑都跑不出来了。” 没有窒息的难受感之后，药效的昏沌再度袭来，她闭了眸正欲再度被沉睡过去后，却在这时隐约听到前头有人在议论。 她强撑开眼，迷迷糊糊转头看向四周的时候，自己同许多布匹货物摆放在一起，她的神志已有些不清醒。 隔着许多货物压在她周围，她模糊里知道自己在一辆马车上，车上有两个人，边说话边策着马，不知现在是在城内还是城外。 她这般呆呆的看了会后，猛地反应过来，下一刻她强咬自己的颊肉，刺激自己的意识，下一刻噌的一下就要撑着身体从麻袋中出来起身。 听到动静，前头那两人蓦地回眸，见她有起身的动作，顿时脸色一沉。 “躺回去！” 沉声喝令响起，马车停了，沐芸芸不管他，跳下马车，前头两人一人转身跳下马车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向着她逃跑的身影走去。 沃野千里，

千里层层积雪，她在雪天中逃跑摔得四仰八倒，她真的很少会哭，对肃王那是假意的哭，在她的记忆里，她唯二为哭过的，只有哥哥和阳邑。 而眼前这个追来的人，是同是暗卫的旭邑。 阳邑是暗卫首领，同他一样的人，当时有十个人，分到她身边的有风邑和阳邑两个人，余下的人都分配到其他有权势之人手里，但沐芸芸只知道旭邑是跟着表哥的，玉邑岚邑守邑是跟着哥哥的，却不知其他人跟着谁了，他的出现，让沐芸芸细思极恐， 沐芸芸即使摔倒了仍往后退，不住的摇头。 “旭邑，你竟敢对我不敬。” “我受家主之令，不敢不从。” 沐芸芸眸光一颤，“是表哥让你这样做的。”她倒是想起来了，表哥在后来可是和燕王叔平分天下的人呀，是她大意了啊，怎么没有想到。 旭邑从地上拉起沐芸芸。 “你是阳邑守护的主子，我也不想太让你受苦，你是自己来还是让我帮你。” 手掌摁在她手上格外重力，沐芸芸看着那个麻袋，抬眼深吸了口气，直接拉了过来将她从头到脚蒙过了。 旭邑束好麻袋，扛在肩上，重新转过身回马车上。 沐芸芸知道被他扛起来，她问:“玉邑的下落你知道吗？” “我知道。” “表哥他想找到他们，旭邑你若是能找到他们，一定能在表哥面前立功的，介时你就不用跟着敏明那个小恶魔到处跑了。” 在麻袋里的感觉是真的不好受，沐芸芸看着麻袋的肌理纹路随着走路不停的颠晃，暗叹口气，只能不停的逼自己冷静下来。 “您不懂，明公子极得家主意，家主是看重我，才令我跟着明公子，您别白废口舌了，您就当自己死在城破那一天吧。” 沐芸芸气得浑身发抖，什么叫就当自己死在城破那一天，自己千辛万苦从淤泥里爬出来，就为这个结果？沐芸芸不信，她不信表哥这么无情。 被放回马车和货物为伍时，她还是忍不住的问，“你们会把我发落到哪里？” 旭邑垂眸，带着些怜悯:“一个没有人会发现的地方。” 沐芸芸声音带着些哽咽:“旭邑，阳邑拼尽全力护我至此，你何不能对我网开一面？” “公主，不是我对你网开一面，是有人不想你出现，你知道的，家主现在四面楚歌，你便是全了家主，别让他为难了。” 沐芸芸呜呜咽一声，声音格外沮涩。 “我也不想让表哥为难，可是旭邑，阳邑他们都被屈世昭他们所杀了，我的大仇还未报，我不想死去，我还不能死去，除了表哥我还能找谁？” 在她低低应声哀诉时。 沐芸芸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好歹曾经也有过一段君臣关系，我不会让您死的，只是您的出现确实让许多人不好，所以只能委屈您了。” 他略缓了放声，又压低声，“到时候，您一直往西跑一直往西跑，别回头，我就当看不见可好。” 这话刹那入耳，她先是一怔，而后一喜。 他又说:“您方才说的玉邑一事？” 到关键时候，理智回归的她扼住了将要说出的话，自己出现在这些人面前就要“被处理”，如果哥哥呢？险险扼住了从口而出的危险。 他只是问，那哥哥的消息呢，在他们眼里是属于被处理的还是不被处理的呢？于她而言，她自然更希望哥哥没有经历前世那早夭之痛，可是前世乌代来齐时，带来的消息是，后主因早年流落民间之经历伤了根本，所以后来复位时也没在龙椅上坐太稳。沐芸芸心一涩她在齐，甚至不清楚哥哥在民间流落时是伤了什么根本，因何所伤，她只知哥哥起事是伏潜在西南一带，西南那一带多匪徒，那里民风剽悍，有一州名为蜀州，也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就是这样的硬骨头，后来被哥哥所夺，计划以西南一带为根据地策划向四周辐射进攻，后来复位后，手段暴戾，引得那些投奔过屈世昭的人人人自危，繁华的沐闵朝最后也摧枯拉朽般的被摧毁。 这个过程里，敏氏伸过来的手有多少？ 沐芸芸不知，却在看到自己的下场后开始胆寒，“你们暗卫之间有特殊的联络方式，你没有感觉到吗？” 沐芸芸定了神，此时她已想好脱身方法，“旭邑，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那里有阳邑留下最后的联络点，你要是信我，我带你们去，我之所以费尽心思来到这里，寻表哥是其次，其实主要就是想看玉邑留下最后的消息，那里有哥哥的下落。”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沐芸芸说道，“你替我替解开吧，

我绝对不会乱跑，这样太闷了，我会死的。” 沐芸芸又继续说道:“你要是能拿到这个消息，在表哥面前在敏明面前都是立大功。” “公主，差点着了您的道了，”他解开束绳的手一顿，神色不变，“您在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有比现在更糟糕的事吗？况且，你不是说表哥要送我到一个没有人发现的地方去吗？我知道，现在中州群狼环伺，我是他的未婚妻，表哥还是要保全我的，我乖乖听表哥的话，让他藏起来就是了，待哥哥找到，表哥和哥哥一定能力破群狼的，我只要表哥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他就是了。” 旭邑这会儿已经完全解开束绳，沐芸芸的脑袋露出来了，一张含着希望的脸也显露在旭邑面前，旭邑锋锐的眸光反反复复在她脸上逡巡，她抿了唇不作声，任他仿佛能直视人心底的锋芒目光打量，犀利的将她探究，打量。 这不过大半年光景，曾经的天家明珠到人间滚一遭，尘世间污垢沾满，再看不见曾经的耀眼和惊艳了，可能在世间摸爬滚打多了，经历过世事，也不似曾经那般眼底带着倨傲的不屑了。她渐渐变得圆滑，也多少摸索出些这些个人心中的想法，譬如说她是沐家的公主，就该死在国破那一天，带着她的清誉连同像赤州州府木柏一样，以死殉国，孤贞壮烈，留一世清名在世，否则清誉受损，那便是损了闵国的威严，成为闵国的耻辱。 在想明白这些事后，她就隐约猜到这些人对她这个消失大半年光景的人经历的遭遇诸多揣测，尤其是敏明这个奉其兄长为神明的人，自然不想让她出现在表哥身边。所以沐芸芸万分庆幸自己没有看见敏明后全盘托出，她大概了解清楚了现在这边的想法，在想了想前世诸多艰难那怕到最后一刻都没回到故乡后，她沉目，咬咬牙，向这个暗卫说着自己的痴人说梦话。 旭邑就静静的看着她，明明她说得话句句在理，怎么就让他觉得她脑子被驴踢了呢？可他却依旧能从那苍白蒙了层微光的面庞上，看出她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 女人有时候，挺愚蠢的。 “你带我去。” 他隐约记得，阳邑身为暗卫之首，确实有些不可诉说的秘密方式用来勾通其他暗卫，他们当时一个跟了公主，一个跟了未来的公主附马，剩下那些除了明面上那些，大多都不知道了，跟了谁了，但这些人必要的时候，还是要聚集在一起的，他们是闵平帝训练的爪牙，后来才被平帝给了太子接手的。 就是没想到，后来这些人死的死亡的亡，失踪的失踪，能活下来的只有他旭邑啊，所以还是得看跟对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