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言（一）

上次行刺可谓是疑点重重，魏师玄有诸多疑惑，犯人已被处决，燕楚南不再追究，君弈又始终保持缄默，心中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化为乌有。 燕楚南在驿站中休息了几天，重伤初愈便带领着队伍前往皇都，兰铎劝说燕楚南停在此处修养，待病体彻底康健再行前往，燕楚南拒绝了，他说此番乃是兄长燕啸北的太子册立仪式，兹事体大，他身为王弟，断不可缺席，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感叹他们兄弟情深。 燕楚南走的是官道，途中补给充足，很快便到了鹰协城。 君弈本以为白利城的欢迎仪式已经非常隆重，谁承想与皇都鹰协城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这次的欢迎仪式更加隆重，更加盛大。他们到时已是夜深，民众的热情却丝毫不减，民众位列两旁，焚香撒花，敲锣打鼓，欢呼雀跃。 在二王子燕楚南的带领下，君弈携带使臣来到北焉王宫，北焉王以极高的规格接见了他们，君弈终于见到了北焉王燕北战以及即将立为太子的大王子燕啸北。 燕北战年过五旬，身着鞠色锦袍，目光敏锐，脸颊深陷，身形消瘦，精神却极好，气势不减，目光敏锐，坐在王座上自有一番威严。燕啸北坐于次座，他身着苍绿锦袍，他相貌与燕楚南有五六分相似，英武俊朗，眉眼处尽显刚毅之色，相较之下，燕楚南的容貌要柔和许多，却多了几分桀骜不驯。怪乎世人都说燕氏兄弟乃是北齐双臂，果不负此名。 北焉王与燕啸北在默默地打量着君弈，果如传闻所说容貌昳丽、贵不可言，尤其是那双眼睛，便是这世间画技最精湛的画师也难以勾勒出神韵分毫，只需稍稍抬眸便能扣人心弦。 在身旁內侍的提醒下，北焉王方回过神来赐座，众人坐下后，北焉王笑说：“令尊身体如何？” “父皇身体康健，多谢大王挂念。”君弈答道，关切道，“大王近日身体如何？” “贵国送来这么多礼物，本王如若不好不就白费了贵国的一番心思么？”北焉王笑道，用眼睛余光瞧着，打量了君弈一番，虽是不经意间的举动，北焉王深居高位多年，许多时候只是一个眼神便能威慑众人，尽管 他并无此意，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便觉得惶恐不安、惊慌失措，君弈却是恍若未闻，此番淡定倒是令北焉王高看了他几分。 “听闻殿下骑术了得，有一匹神驹。”北焉王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他口中的神驹自然是上次赛马中胜过燕楚南的踏云。 君弈颔首:“是。” 北焉王来了兴致：“可有名字？” “有。”君弈答，“踏云。” “此番可否带来？”北焉王似乎很感兴趣。 “此行并未带踏云前来。”君弈道，“路途遥远，怕它承受不住，贵国盛产神驹，故而没带来。” “这样啊。”北焉王早有预料，虽有些遗憾，又喜于赞誉，遂客气道，“咱们北焉也有不少好马，到时让啸北为殿下带路，殿下若有喜欢的，挑一匹带去！” 燕啸北道：“北焉盛产良马，各种各样的马都有，改日我亲自带殿下去瞧瞧！” 君弈起身谢恩，燕楚南眉头微蹙，在一旁悄声提醒北焉王：“父王，咱们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您看是不是” 北焉王突然想起来一路奔波，歉意一笑：“陵王殿下风车劳顿，甚是辛苦，如今来到皇都，本王必定尽地主之谊，热情款待，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本王定为殿下办到。” 君弈称谢，北焉王还想说什么，瞧天色已晚，回想起方才燕楚南的话，遂不再留，派人带宁国使团前往宫殿居住，至于其他只能等待明日。 燕啸北自见过君弈后，始终愁眉不展，他从信中得知弟弟燕楚南为君弈挡箭，北焉王走后，特意将燕楚南留下。 燕啸北自上而下地打量了燕楚南一番，“这一去，你清减了许多。” 燕楚南道：“这一路上颠沛流离，自然清减了许多。” “我指的不是这个。”燕啸北叹道，眉头紧蹙，“听说你中了一箭，可要紧不？” 原是问的是这个，燕楚南舒了口气，哈哈道：“不要紧！我早好了！我身子骨硬朗，挨上一箭而已，不足挂齿！” 燕啸北不信任地看着他，想着他小时候受了伤总是装作无事发生，如今模样显然是没有说真话，“我听说那一箭差点射中了要害，可是真的？” 燕楚南微怔，不料消息传递如此之快，只得承认，“是差点。” 燕啸北登时起身，急道：“这么严重了，你还说没事？” “真的没事！大哥，我福大命大，这不没射中要害吗？”燕楚南语气轻声，“我修养了些日子，医师说好我才出发的，再加上陵王给了

我很多补品药品，我这病不好也得好！” 燕啸北狐疑道：“陵王？他给你药品以及补品？” “是啊！我舍身救他，他对我心存感激，所以就给了我这些东西，我也不好拒绝，只能收下啦！” 燕啸北不禁蹙眉沉思起来，沉吟良久，方道：“将你中箭的经过都告诉我，记得，细节也要说！” 燕啸北既这样说，燕楚南只得一五一十地将这过程转述于他，听完燕啸北的脸色更加难看了，燕楚南却是一脸懵懂，不知燕啸北为何如此。 沉吟片刻，燕啸北追问道：“陵王出马车时有没有带兵刃？” 这个问题问得很古怪，燕楚南思索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确定的答案。 “他应该没有带吧？我没有注意这个，也不清楚，他们宁国衣衫宽敞，纵然他带了，我也看不出来啊。”燕楚南挠了挠脑袋，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妥，“这不带也没什么打紧的，那时候情况紧急，他一时间给忘了也是情有可原。况且他又不怎么用武器，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他不怎么用武器？你去看看他手上茧，只怕比你我加起来的都要多！”燕啸北沉声道，“他不可能忘记带武器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故意不带武器，故意让人袭击，然后看看你会不会救他！说不定我和你说的这番话他都提前预料！” 燕楚南不由一滞，“大哥，你是不是想太多了？陵王心思再缜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我可听兰铎说了，他的那个护卫应敌很是敷衍，还不如太子派来的魏师玄！你说奇不奇怪？再说，怎么就这么巧？偏偏路上遇上刺客，偏偏他的护卫敷衍了事，偏偏你又替他挡了一箭，险些丧命，如此种种，我如何能不多想？”燕啸北肃然道，“对于此人，任何猜度都不为过。他比我和父王想象的都要棘手。” 燕楚南是头一回瞧见燕啸北如此忌惮一个人，忍不住道：“大哥，您这才见过他第一面，会不会有点急于下结论了？” “或许是，也不是。”燕啸北的神色凝重，“不止我这样看，父王也是这样以为，父王一生识人无数，我有误，父王怎会有误？” 燕啸北既怀疑到陵王去，燕楚南索性顺着话继续下去：“大哥不是想让他过来试探他吗？如今可还试探？” “当然要试探，我要在后日的阖宫宴会上亲自试探他，看看他的武功究竟到什么程度。” 燕楚南叹道：“试探当然是要试探的，只是大哥何须亲自来？让赫罗或者摩都他们来不就成了？” “若只是他们，只怕陵王不会上钩。”燕啸北目光如剑，“必须我亲自出马，才能逼他出手，我定要瞧出他的招式，定要揪出他的弱点不可！” 北焉册封太子典礼是北焉国的头等大事，典礼十分盛大，提前一年便开始准备，北焉王周边各国发出邀请函，因北焉太子册立，各国齐聚北焉国。 典礼之前，为了让众人关系熟络，燕啸北组织了一场草原宴会。北焉国是名副其实的草原王国，从前在草原生活，后来积累了财富才定居于城中，与苍碧、图浮等草原国缔结姻亲，到了草原便如同鱼儿入海，许多武者骑上马儿一跃而出，尽情狩猎猎物，以作宴席上的食材。 君弈自然是不可能去狩猎，他派了李朔风和魏师玄去，自己则留在营地里和各国人员交谈。 虽在草原设宴，却丝毫不马虎，随行官员身着华服，侍卫手持矛与旌旗，列于营帐左右，帐以金花装饰，灿烂夺目，乐师演奏欢乐的乐曲，声音覆盖草原之上荡漾起快乐的涟漪，随着大雁飞过，传达到遥远的天边。 各国使臣听说君弈曾在骑马胜过燕楚南，燕楚南的骑术有目共睹，听得他此等事迹自然对他刮目相看，自然而然地便想过来与他套近乎。 在与使臣的交流中，君弈听了不少异国奇谈，有些是他在中了解过的，有些是他闻所未闻，有些则是浅尝而止却不知真假。作为回礼，君弈赠与各国使臣从宁国带来的特产，如瓷器、茶叶、锦缎等。 使臣们最为感兴趣的自然是茶叶，无论是在草原亦或是沙漠，茶叶都是稀罕物，价格颇高，许多商人前往汉地置购茶叶通过商道传到其余国家。 北焉气候严寒，北焉人嗜甜，觉得茶叶苦涩，纵然吃不惯也没有否认茶叶有独特的魅力，一开始虽喝不惯，久而久之便会被茶叶独有的醇香所吸引。 君弈拿出随行带来的茶叶，供众人饮用，在这里寻常的花茶都被视若珍宝，如今品尝到地地道道、品种繁多的中原茶自是喜不自胜、欢欣雀跃。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斥责声，是从后面传来的，一个身材高大、身着胡袍的侍卫正在数落一位使臣：“就你这怂样，也配喝茶？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痴心妄想！” <

r> 面对侍卫的羞辱，使臣敢怒不敢言，看着侍卫要夺去手里的茶叶，直道：“这是我们的。” “这是你们的？”侍卫又气又笑，“人家给你是人家有涵养，可不代表就是你们的了！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究竟什么模样？这茶叶珍贵无比，自然只有高贵之人方能享用，你是什么东西自己还不清楚吗？竟还敢收下，当真是狂妄至极！你那里还有茶叶？快给我都拿出来！” 使臣不依，眼睛死死瞪着侍卫，“这是宁国给我们飒禾国的茶叶！我不能给你！我身为飒禾国的使臣，绝对不允许你们碰它分毫！” 侍卫被激怒，怒喝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们飒禾国还真是长脸了！连我们西蓟都不放在眼里，你可知道西蓟的骑兵有多强悍？只要咱们想，立刻就能派兵去把你们飒禾国夷为平地，不要以为我们做不到，这茶叶是我们太子殿下要的，我们太子殿下是何许人，得罪了他，你觉得你还有你的那个小国会有好果子吃？” 这侍卫原是西蓟的，难怪如此嚣张，使臣依旧不甘示弱：“贵国，便是这般仗势欺人的？” “就是仗势欺人你又能如何？”西蓟侍卫冷笑道，“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强者凌驾于弱者之上，弱者屈服于强者，这便是这个世界的规矩！你们小小的飒禾国好歹也在这片草原上，小归小，这点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吗？等你们飒禾国比我们强，到那个时候再和我说话！” 飒禾国使臣气极，奈何他们人多势众，而他势均力敌，飒禾国内正发生内乱，结果未知，北焉的请帖过来，只有他和几个臣子前往，如今这个形势，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与沙漠中的霸主西蓟国为敌，虽然不甘心，这茶叶终究是要给他们的。 飒禾国正准备将茶叶交出，此时，一个冷不丁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想不到西蓟人都是这样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