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闻(三)
“红队?”温衡难以置信,“现在是蓝队占了上风,气势正旺,再秉势而下,红队要逆风翻盘可不容易。现如今蓝队只差一面旗子,胜利就属于他的了。” “不到结束的那一刻,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君弈眼光骤亮,对自己的看法深信不疑,“再说了,红队也不只有一人。” 红队确实不止一人,但蓝队也不止一个人。 此番对决是沈姓公子对阵严姓公子,沈姓公子戴蓝色抹额,严姓公子戴红色抹额,分别为红蓝二队,有两个店家的伙计从旁协助,如此,便凑够四人两队。 跟随着沈公子的是一位体格强健的壮汉,相比之下,跟随严公子的伙计就寒碜许多,个头虽高却是瘦骨嶙峋,完全一副没吃饱的模样,明眼人一看便知孰强孰弱。 温衡瞧着那人,不起眼的很,怎么看都不觉得他能力缆狂澜,他疑惑地看着君弈:“你该不会是说他吧?” 君弈点点头:“就是他。” 温衡越发不能理解,他观察了那人好一会儿,觉得这个人无半点存在感,此番虽是二位公子哥的较量,如果要取得胜利,他们这些凑队的伙计也不能掉以轻心,偏偏他吊儿郎当、游离于外,根本就不像是参与比赛,倒像是来闲逛,时不时才参与一下。 这样的人真的能赢? 可瞧君弈的模样,是真的看好他,温衡奇了怪了:“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他有没有特别之处我不知道。”君弈意味深长道,“我只知道有他在,红队必胜。” 可无论怎么看,那人都不像能赢的样子,温衡不禁咂舌:“他真的能赢吗?” 君弈瞥了他一眼:“要打赌吗?” “打赌?”温衡惊讶得不可言语,他开始思考着红队胜利的可能性,毕竟,君弈打赌就从来没有赌输过,他既提出打赌便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他们的话被前来奉茶的人给听到了,他笑笑说:“公子说的可是朔风?” 朔风,想来就是那个人的名字。 君弈点了点头。 “公子眼光真好,咱们骑射场里他可是数一数二的骑射高手,打马球、射箭、骑马都不在话下。”谈起此事,那人颇为自豪,“只不过他的对□□驰也是咱们店里的高手,这胜负啊,还真是说不准呐!” “真的假的?”温衡接过那人递来的茶,又瞧了瞧场下,依旧是蓝队的遥遥领先,红队的公子在追赶,至于那个叫李朔风的,四处游荡,和周围格格不入,他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是数一数二的骑射高手。 君弈接过茶杯,朝伙计微微颔首,表示谢意,目光再次投向场下,等待结果的到来。 决胜的时刻终究还是要到来,蓝队的沈公子率先执杖击球,对准的正是对手,这一球若能击中,胜利就属于他的。接近胜利,再冷静自若的人也不免紧张焦躁,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握着毬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这一刻的犹豫致使他与胜利失之交臂,他的球击偏了。 此时,李朔风不知从何而出,逮住对手失手的瞬间,单手控马,飞速驰骋,直朝对手球门迸去。沈公子会过意来,正准备上前围截,却被严公子拦下,李朔风快速驰骋,乘势追击。雷驰抢先一步,挡在前头,伸出毬杖,尽力一挥,意图将李朔风连人带马一起掀翻,不料李朔风不为所动,握紧缰绳,与马一起纵身而跃,球掉落在地后又飞至半空,李朔风侧身转臂,挥臂一击,马球正中红心。 判官即刻宣布:“红队三面旌旗,红队胜!” 全场一片欢呼,所有人都为李朔风方才精彩的一击所倾倒。 “真有你的!朔风!我们赢了!”严公子驾马行至李朔风身旁,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折腾了这么久,我已经体力不支了,真的顶不住了。若不是你最后这一球,咱们可就要输了。真的太感激你了。你说吧,要什么赏赐,我都会满足你的。” 听到“赏赐”二字,李朔风不由一惊,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过于抢眼,生怕抢了公子的风头,说话有些不利索:“严公子,小的没帮什么忙,多得公子将对手拦下,小的才有机会击下那一球。” “你呀,就别谦虚了,连我也给你瞒了去,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不会打球呢。”严公子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从一开始就盯着那一球了吧?” 回头望向不可一世的沈公子如今愁眉苦脸的样子,严公子愈发痛快,恨恨道:“今日,你可替我出了口恶气,那姓沈的欠揍的很,仗着自己会打球,四处瞧不起人!如今好了,赢家可是我们!我今日定要好好赏你!” 李朔风怔怔地瞧着严公子,还想说什么,却被严公子打断:“别说不了,今日赢了比试,可是好日子,我可不想听到不呀不的,就这样
吧,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赏些金银给你”严公子为人爽快,立即吩咐了下人强行将一盒银子塞到他手里,然后骑马离去,丝毫不给李朔风反驳的机会。 “你就收下吧。”骑射场的主人樊翁不知何时到了李朔风跟前,温和笑笑,“方才那场马球,你那球真是妙极了,我做骑射场这么些年了,我起初还以为你浪得虚名,不想是我浮躁了,竟然没有看出你蛰伏之意,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似你这般沉得住气的人。今日可算是让我见到了。这赏赐是你应得的。” “可是,樊翁。”看着樊翁赞赏的眼神,再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银子,李朔风的心愈发慌,“这会不会太过了?” 樊翁叹了口气,明白李朔风的顾虑,把手搭在李朔风的肩头上,温言道:“收下吧!你啊,就是想太多,不需要想这么多,你不要钱,你的家人还需要,这钱是你自己挣来的,有什么不好意思?拿着这些钱,买些好吃的、好用的回去给母亲和妹妹。” 这话说到李朔风心坎了,得了赏赐固然是件喜事,可以回去贴补家用。可他依旧不喜欢这种众目睽睽、被人注视的感觉,会让他想起不好的回忆,惟恐招惹来祸端,只能暗下决定,以后定不能这样张扬了。 看着李朔风,樊翁忍不住补充了句:“朔风,谨慎固然是好事,如若谨慎过了头”樊翁最后也还没把那句话说完,他并不希望朔风的未来有着这样的可能,“你须记住,物极必反,什么事情过了终究还是不好。你要学会接受自己,无论是短处,亦或是长处。” 俱是肺腑之言,李朔风感激道:“樊翁,谢谢你。我记住了。” 马球赛一结束,看台上的观者瞬时少了不少,君弈和温衡依旧在上面。 “刚刚那个动作,是人可以做得出来的吗?”目睹了方才那一幕,温衡目瞪口呆。 君弈默然不语,目光依旧停在那个名叫李朔风的青年人身上。 “话说回来,你是如何瞧出他还留有一手的?”温衡越想越奇,“若非亲眼所见,打死我我也不相信他能一招定乾坤!这世上当真是卧龙藏虎,谁也小觑不得啊!” “我见过他,我一进骑射场便瞧见他,他当时在一旁为射击者准备弓箭。”君弈缓缓说道,目光微凝,“其中有一人,射出的箭总脱靶,可经由他指导后,那人就好像开了窍一眼,射出的每一箭必中红心,且他锋芒不露,隐居不动,这般心性,他没有理由会输。” “射箭场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竟丝毫没有察觉?我当时在想些什么?”得知自己错过,温衡不由得丧气道。 “那是你不留心,只要留心就能察觉出来。”君弈道。 温衡又带着君弈在骑射场转了转,君弈依旧没什么兴趣,温衡叹道:“我记得你喜欢骑马,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里。” “我是喜欢骑马,不过不喜欢在这里骑马。”君弈悠悠道,“与广阔的天地相比,这里实在太狭小了。” “是啊,这里和外面的世界比实在是太过狭小。” 温衡不禁感叹,看君弈兴趣索然,想来这里已经没什么可逛,于是便问:“你可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君弈答:“永乐茶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