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任安失明后变得格外好眠。 她睁开眼睛，四下都是那种虚无空寂的感觉，她没觉得好，也没觉得不好，只是她醒来的时候，就幽幽听到外面有劈枝划叶的声音，还有一个弱弱女声在说话。 作为齐国人划分的地儿，青衣巷居住的都是一些军中将士，有些将军，任青英将任安安置在了这一块，原本肃王奖赏给他的宅子里，摸着黑漆桌慢慢的顺着交椅起来，任安能感觉到屋中的东西有变少，应该是任青英的缘故。 她大概慢慢的摸索着起来的时候，心里头一直在数着脚步，她心里头装着事。竖耳听外边的动静，难免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惶惶难安。 担忧因自己的事害得哥哥职务上出了变故是其次，她更忧的是她头部受伤、模糊不清这些会不会让她寸步难行。 虽然哥哥没说，可是她没记错的话，已经有好几个人来看过她，他们的语气大多都是惋惜和意味深长，有些时候，任安总觉得哥哥还瞒了她一些事。 想到这，任安忐忑的心情稍稍平复，哥哥不会有事瞒她的，她是一个什么用都没用的人，哥哥能瞒她什么。毕竟若还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哥哥一定会跟她说清楚的，因为他知道她现在有多没安全感，所以现在相安无事过去那么久。 任安伸出手轻轻的数着步数走出去，轻舒着气随意抬起失焦的目光抬眸“打量”周围，不期“对”上正在挑剔的几人。 “……小人家里有一个致盲的母亲，小人照顾她多年，对于照顾盲人的经验还是有的，从不假手于人，直到她去世后，小人才被姑姑卖出来的，听婆婆说，小人遂以毛遂自荐来。” 庭院里的东西其实更多，任青英此刻正扮演着挑剔不满的雇主，面对着牙婆和她带来的小丫头丫丫，不知在训诫什么，好似十分严厉。 任安站在廊屋下轻轻唤了一声,“哥哥，”任青英方才挑剔的雇主变回那个关心妹妹的哥哥，“你怎么走出来了，外面风大，若是吹进你的头，你又该痛了。” 任安短暂迟疑了一下，就若无其事向前小心探出脚走了走，连身子也要向前倾，任青英忍着痛上前扶住她:“安安，这院里现在杂物多，你不要乱走，会绊倒的。”他一动也撕扯着身上的伤痕，嘶哑的闷声传到她耳里。 她将身子站直，在古塔寺，她勉强算是一个医女，虽然看不见，但是天生似乎就能闻出一些药草味，任安清楚，哥哥从回来之后身子也不爽利的，“哥哥不用担心我，我都会走的了，就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哦。” 屋外头，原本在自荐的丫丫没有声了。 任青英放下手下修整了一半的竹杆，皱着眉颇为难动的扯了下身子。 丫丫顶着牙婆的注视，她觉得自己今天若是不能留在这，那就要去青楼去伺候那些又脏又臭的男人了，她马上又出声说:“小人照顾悟盲母，想来人都是一样的，小人一定能照顾好姑娘的。”丫丫已经知道了，现在出来的这一位一定就是雇主家盲眼的妹妹。 任安眼睛轻抬了一下，人虽盲了，但是耳力还是不错的，她动了动耳朵，问任青英:“哥哥这是？” 任青英只好说:“我让人替你找了个人来伺候你的日常起居，没想到来了个小丫头。” 任安性子要强，她其实不想要丫鬟，她觉得自己也能把事过好，可是她听了一会儿，发现场中还有另一个年长的老妇说话。 “大人小姐若是对这丫头不满意，老婆子下去再寻个人来就是了，这丫头片子到底年纪轻，您们不信服也是常事，换个年纪大的，应该会好些。” 任安听了皱眉，问:“那这丫头会去哪？” “自有她的去处，”牙婆笑着说，“小姐样貌不错，就是可惜不知这眼是怎么弄瞎的。” 任安心思不在这，对牙婆的声音很不适应，朝任青英方向看去，“哥哥留下她罢。” 丫丫张了张眼，怔住了，牙婆看了一眼丫丫，“小姐，这丫头太年轻了，我再给你换个人吧。” 任安眼神无光，但语气是很生硬的，朝着任青英方向说:“我就要她了，你可以走了。” 丫丫感激涕零，朝任安不停拱手，“谢谢小姐，小姐菩萨心肠，小人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的，将小姐的恩情铭记在心。” 丫丫内心清楚，是这位小姐有决定她去留的权力，那位漂亮的像女子的大人就算再不满她，也会看在小姐的面子上留她下来。 任青英见状，拧了眉看了眼丫丫，似拿任安无可奈何，叹了一息，对着牙婆说:“把她卖身契留下来，你可以走了。” 牙婆走后。 在地上的丫丫脸上还冒着傻气，似乎不相信今天老天对她不错，任安看不见，但任青英对她溢

出脸的傻气真是摇头了，但任安说要，任青英只好先观察一阵子了。 任青英轻着手脚将修剪好的竹杆递给任安，“安安你试试，我给了做个杆子，用来探路的。”任青英握着竹杆拿起任安的手，亲自给她送到手里，任安徒然得到了一个竹杆，感受到了竹杆的长度，她的脸上有了笑意，“谢谢哥哥。” 见她脸上有笑意，任青英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你用一下，看看合不合手，有什么不适应的，我给你再改改。” 任安比划了两下，“没有，哥哥对我很好，我不知道怎么报答。” “你在说什么话，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任青英见她美丽的面庞上闪过一丝黯落，低声说:“若非因我太晚找到你，你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任安最怕听他这个，赶紧说道:“世事难料，祸福相依，哥哥怎知我这般不好？不然我也不知道哥哥待我的好，我想，这就是我心里一直说要找到哥哥的原因，哥哥不用太自责，我现在已经在你身边了，我也不会让人平白欺负去，只盼着我们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 任安看事情也很通透，没有很怨念，既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淡然感。任青英被她身上那种气息吸引，他也觉得事情在变好。 嘴唇松了松，对丫丫也没那么挑剔了，任青英对她的要求就是看好任安，别让任安摔着磕着了，因此跟丫丫说的时候，只说要照顾好任安的起居。对方这番态度，对她不待见的模样，丫丫反倒有些怕这个漂亮的像女子一样的大人了，内心难免生起了沮丧，不过，好在她照顾的任姑娘，是一位极友善的女子，丫丫略微失落了一下，就很快振作起来了。 丫丫觉得非是一朝一夕能改变人的看法，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能让人慢慢对她改观的。 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任安弯了弯唇，她又不是那种笨蛋女子，习惯融入黑暗是她迈出艰难的第一步。有任青英做的盲棍和丫丫在，她在无边黑暗中也从混沌中找到了对身体的掌控。 任青英伤势有所好转的时候，他就回到军中报到了。 任安从盲来至今，那一直飘落无根的心，好似在哥哥的存在下噗通一声彻底落了地。 迈出院子的时候，她觉得外面的空气都变得很冷肃，听听，街上其实还是有很多的叫卖声的，还有官兵巡逻的铁蹄声，她伸出盲棍迈出脚步欢快的走着，眉梢眼角扬起，说不出的欢快。 就在今日早上，任安起床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睛不再是那么寂无黑暗，能看到些光亮。 快过年了，任安想买些东西回去，于是就让丫丫带着自己出来了。她小心翼翼的和丫丫走在人群中，年货这些，丫丫和任安都有自己的主意，买完之后，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车。 想起了，要给哥哥做个剑穗，任安叫住了丫丫。 于是丫丫和任安就先让车夫回去先，街上人流涌动，小摊商贩高声叫卖，丫丫抬起眼，随处可见的高楼搭建，以及正在开凿的奴隶，外面的世界只要有出现人的地方，每个都显得很忙。 丫丫和任安两人在街上行走。在一间角落不起眼的小茶楼里，有一伙人在内饮茶说语。 “我本以为达必是萧索，没想到倒是这样车水马龙，颇有民生。”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大袄子的男人，唤旦一，腰上背了把比人高的大刀，片刻不离身。 茶楼小二上了茶下去。 另一个斯些打扮的，唤独孤寅，他摇了摇头。 “世道不好，这些百姓里也是很难过的。眼下各方割据严重，各自占地为王，能正常往来商贸其实是不容易的，若这里真萧索频乱，我们这一行人怎么能往来？” 这话得了另一男人的点头。 那男子相貌周正，魁梧挺拔，隐有种临驾二人的气势。 他单名一个玉，是这二人之首，阶位比他们二人都高。 他说不错，“不然怎能混进来寻太知呢？”他说着，看了一眼另一处正在听着大家伙讨论的自己神医太知此刻表情有些幽怨。 独孤寅看向玉，“那你也不该冒险前来的，我寻到太知将人转出达，送往蜀州就是了。” “太知是神医，有他在，主公的头疾定能缓解。”玉他说着，眸中露出几分愧色。 他的主公因伤未根除，落了个后遗症，又闻族中惊变，每月十五要受头疾之痛，玉跟随主公多年，岂会让他这样饱受折磨，当即不顾阻拦，带着旦一来寻神医太知，暗中探访多地，如今这一站已是最后一站达， 今日是他们进达的第三日，行踪隐迷未曾被发现。然而在他们寻得太知，准备离开达后。 说话档口，一阵肃杀之气波及过来

。 有一队人马杀气腾腾在街上经过，个个身穿重甲，手握长茅。 独孤寅看了外边。 “是肃王的人马，领头那个是任青英，那是个疯狗，别被他咬到了，玉大人你们赶紧带着太知离去。” 这话引得众人齐齐往外看，太知想趁机溜，谁知被玉眼疾手快给擒住了。 “这疯狗都被打了五十军杖，这么快就缓过来了？死不得他，”独孤寅t了一口，但转即说:“别看此人现在名不经传，他是肃王帐下黄河的爱徒，青之于蓝胜于蓝，你们赶紧走罢。” 这话令所有人都一紧，玉没同过肃王营阵的人没交过手，但能得独孤寅的话肯定，他也该忌惮起来，现在只要将太知转出去，临二楼远远一看，没想到，那肃王派出来的竟是个像小姑娘一样的人。 一行人转出了茶楼，欲往城门中走。 谁曾想，有一队人马从后面奔了过来。 当头的任青英在看到旦一背着的大刀时，任青英眼睛一眯，“什么人。” 变故就在一瞬间。 街上马儿嘶鸣，瞬间混乱。 太知欲挣开玉的禁锢，却被玉警告:“你敢乱走，我就不会保护你，叫你被射成筛子好了。”这样一叫，太知安静了。 玉等人为挣得一线生机，立即发足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