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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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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姚抬头看看即将攀上正空的明月,忽地想起柳笙,忙对云意道:“先不提这个,方才那青楼女子的约你可不准去。” 余长溯不解:“青楼女子?” 陆姚连连点头,巴不得他赶紧教训云意一顿。 小小年纪这魂就叫初见面的妖怪姐姐给勾了去,这再大些还得了? 陆姚径自想着,又径自恍惚。 原里云意的结局是什么来着?好像死在了去苍山派搬援兵的荒道上,今年深秋,寒露时节,唯有浑身覆尽的红叶会哀悼他短暂的一生。 那头云意从衣间摸出牌子怔怔望一会,喃喃道:“我得去。” 余长溯问:“为何?” 云意想了想:“我见那姑娘面熟得紧,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余长溯果断道:“好,你去吧。” 他俩这行云流水般一来一往的对话,陆姚直接听傻了,不由地怪腔怪调地重复了一遍余长溯的话:“好?你去吧?” 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她一脸愁地拉住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余长溯神色平常:“我让他去赴约。” 陆姚缓缓松开他,嘴里叽里咕噜地低声抱怨:“亏我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你也这样。” 余长溯显得有些困惑,索眉偏头看她一会,才慢慢开口问:“你觉得此时故意来接近我们的会是什么人?” 陆姚抬眼,见他正静静看着自己,似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夜幕中那对琥珀色的瞳中仅剩下园中灯火的浮光,忽明忽灭。 所以她迟迟没能回答,成功让这一刻变成了他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最久的一次。 “只有……妖怪了吧。” 直到一旁云意断续着替她回了这个问题,她才敛声屏气地低下头去。一时竟不知自己想干什么。 好在余长溯并未看出她的异常,看向云意,又确认了一遍:“你是自己去青楼见的那女子?” 云意道:“不是。” “那女子主动找上的你?” “是。” 余长溯又问:“身上可带着天音铃?” 云意点头,从袖口摸出一条银制手链,上面挂着只拇指大小的铃铛。 余长溯安心道:“若那女子是妖,天音铃作响我们便会进去,若不是,尽早出来不可逗留。” 陆姚左右看看他二人,心想明明云意都看出来了,她之前道明柳笙是妖的那句话还能被系统判定为剧透,真是匪夷所思。 三人又在员外府中有来有回地商量了一会,待皎月高悬至正空,动身前往了月满楼附近。 远远目送云意走进正门后,余长溯找了处正对月满楼雅间窗户的商铺,飞身上房顶,驾轻就熟。 陆姚则望着那高高的屋檐,直接懵了。 过了一会发现余长溯确实没打算管她,轻“啧”一声,顺着旁边凸出的围墙爬了上去,待摸到屋顶的瓦片后一鼓作气抬脚翻身而上,笨重的姿势踩得瓦片咣啷作响。 好在夜已深,商铺没人。 她颤颤巍巍地站直,睥睨余长溯一眼,见他负手盯住月满楼的窗户,没有半点要理她的意思。 “这人到底怎么了。” 她满脸不悦,暗暗抱怨一声,挪至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坐下。 月光悄悄移过树梢,久不见动静。 陆姚摸摸肚子,觉得有些瘪,从衣襟里拿出早些时候买的龙神饼,咬了一口,舌尖瞬间被软糯的甜味包裹。 咀着咀着,她斜眼看向余长溯,心想他午后应是什么都没吃,心中泛起些涟漪,自觉是大发慈悲地撕开半块饼递过去,目光真诚道:“要吃点吗?” 余长溯闻声低头,看到她手中的饼后,竟迅速将脸沉进夜色中,跟见了鬼似得后撤了一步。 好心被当作驴肝肺,陆姚彻底恼了,横眉道:“我哪里惹到你了你直说,不想说话可以把嗓子捐给别人,这世上有的是发不出声的可怜人。” 余长溯被她骂得僵了一会,方才沉声:“路师妹不知吗?分食龙神饼是什么意思。” 怪的是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带有三分怒气。 陆姚见他也怒,有些不敢言,收回手喃喃自语:“能有什么意思……” 接着脑中灵光一闪,原里白泉乡篇龙神和青姬一起过节的桥段浮现,才发现,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要与眼前人情定终身的意思。 <

> “你们这过个节规矩还挺多。”她思量片刻,心有不舍地从衣襟中拿出另一块完整的饼,咬咬牙递过去好声道,“那我这还有整的,不算分食,你要吗?” 一个要两钱呢。 余长溯看一眼她手中的饼,很快又转过头去,答了声:“不必。” “呵。”陆姚白眼一翻,将另一块饼塞回了衣襟里。 不要拉倒,她还舍不得呢。 她拿起手中被扯成两半的饼,正欲张口咬下,牙齿尚未发力,又听那头谆谆告诫般一鼓作气道:“当下无人我便直说了,欲求姻缘,余某绝非良人,望路师妹自重。” “啥东西?” 陆姚震惊地扭头望向他,见他侧身垂眉,整个人显得拘谨又诚恳。 偏生脑子又非常麻利地替她翻出了在藏阁和金莹莹大放厥词,此生非大师兄不嫁的场面。 陆姚身子一僵,登时脸红透半边。 感情那盒伤药真是他送的。 “你、你说你个大男人怎么能干偷听这档子不入流的事呢?” “我……” “你什么你,你想说不是你偷听的,是你送药时那声音自己钻你耳朵里的?” “本来就……” “什么本来就是?所以都是我的错咯?你一点错都没有?” 余长溯愣半天,终于舍得看向她,不过是一副紧着眉头略带不悦的模样:“那是我的错?” 陆姚义正辞严:“不然呢!” 不用细琢磨都能觉出来这番话里的不对劲,许是不愿再多做辩驳,余长溯叹口气,放轻了些声音:“罢了,算我错了便是。” 这一轮陆姚大获全胜,心中却像起了个小疙瘩似得,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咬了口饼用力咀嚼,却品不出什么味道。余光数次扫向余长溯,见他又开始不搭理人了。 这才觉得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 她费劲地咽下饼,整个身子调转个方向,面朝他坐着:“我在藏阁说的那番话,其实只是为了稳住莹莹师妹来的。” 余长溯侧过身看向她,静静等着她说下去。 她继续道:“你放心吧,我想嫁你是假,不喜欢丰师弟才是真。” 余长溯松一口气:“原是这样。” 他眉眼沉一阵后抬起,顷刻间又换回了几天前的温驯模样,连带着表情都柔和了许多。 陆姚动作却顿住了,心中莫名升腾起一阵挫败感,手上剩下的半块饼也吃不下了,只觉得喉间腻得慌。 怎么这会解释清楚了,反倒更糟心了? 横竖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偏生隔壁小饭馆院里养的鹧鸪开始一阵一阵乱鸣,鸣得她更为混乱。 原七大未解之谜,其一是顾灵到底几岁,其二便是余长溯对路遥到底有没有男女之情。 陆姚把剩下的半块饼揣回衣襟,从包袱里拿出水壶喝了口水,清了下发腻的嗓子。 一口水清清凉凉地下肚,思路也清晰了不少。 答案估计是没有的。 原先还想过这原女主路遥能憋着八年不表白实属离谱,现在想想那可能不是憋的,是怕的,因为知道他心里从来没装进过自己。 知道冒昧表露心意的下场就会像这样,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想着想着,一个可怕的猜想忽又出现在她脑海中。 她胸口一闷,侧过头去,尝试印证那个猜想:“看到近来我不再缠着你,反倒和丰百玄越走越近,你是不是挺开心的?” “丰师弟行事磊落,稳重又有风度,健谈亦不乏壮志。”余长溯缓了缓声音,“你们若能和睦相处自是极好的。” 猜想印证成功。陆姚心凉了半截,对原女主的同情顷刻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将如寒冰般的双目沉了下去。 在路遥和谷玄这对互相折磨的孽缘中,余长溯所做的或许不仅仅是隔岸观火那么简单,可能还在无意识中推波助澜了不少。 是他亲手把爱慕自己的师妹送进了一个魔头和世仇的手里。 如何才能,如何才能扭转这个局势? 陆姚稳了稳声音:“你若是讨厌我不妨直说,大可不必想尽办法把我推向丰百玄。” 余长溯许是觉得冤枉,忙道:“我不讨厌你。”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在藏阁说得话是真心的,你方才那种话会有多伤人?” “哪种话?”

“说丰百玄这好那好的话。我是烫手山芋吗这么急着塞给别人?” 陆姚了解他的性格,光这几句话就足够叫他自责的了。果不其然,只见他从容不在,促狭地伏下视线,耳根染上绯色。 他的声音因歉意而变得轻微:“未曾想过。” “是啊你没想过。”陆姚适当地停顿一下,模棱两可道,“所以幸好我不是真心的。” 一切道完,她扭头看向了商铺的另一边。那是个饭馆的后院,一盏孤零零的油灯挂在梧桐树的树梢上,映照着树下的木笼,里面几只鹧鸪还在乐此不疲地鸣叫,听着跟嘲讽他们似得。 陆姚看了一会,又看向月满楼的雅间窗户,心想里头怎么还没有动静,再不出点大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她就得同情旁边那根傻站着的木头桩子了。 木头桩子走近几步,示软般断续地问:“龙神饼,还能给我吗?” 凭啥要给?吃不下也是两钱呢。 陆姚脑子想得清楚,手却有自己的想法,慢慢从衣襟里掏出那块完整的,又“啪”地一下迅速拍在了他的手上。 末了她一手撑头,眼见他在一步远处的屋脊上坐下,拨开油纸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然后垂眸抿嘴淡淡笑了一下。 她便知道自己又该心软了。 其实他也没啥错,只是不爱自己罢了,而且配角嘛,给男女主助攻本就是他的使命之一。 想摆脱谷玄,只能靠她自己。 她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他眼睫下方的那颗颧骨痣,那是他脸上最显风尘的一处,恍惚地问:“好吃吗?” 他抬头看向她时,那颗痣便跟着向上提起一寸,声音清清浅浅静静,一点都不会叫人感到聒噪。 “很甜。”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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