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在赶往餐厅的途中，天空开始飘雪。 车上一行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都不由屏住呼吸，无声的欣赏这自然馈赠的美丽。 薛眠感慨，“今年这都下第二场雪了，真是稀罕，也不知道能下多久，要是雪厚的话没准还能去堆个雪人。” 池乐也打开手机相机，对着窗外雪愈下愈大的天空按下拍摄键。 碰上下雪天，她不至于太兴奋。 但也总会被天空飘雪时，天地间皆是一片茫茫白色的景象所打动。 浩瀚，缥缈，虚无。 这是天成的美丽。 人数原因 ，他们乘的是公司给薛眠配的商务车，七人座，许夏跟池乐也坐在一排。 他余光看到池乐也先是安静的看了会儿雪，随后拿出手机，按下了拍摄键。 动作略显郑重。 仿佛怕因自己的随意，亵渎了眼前几近圣洁的景色。 莫名的，许夏很想把眼前的这一幕记录下来。 不是指那雪景。 他指的是正在拍摄雪景的人。 -- 赶到餐厅时，饭菜已上齐。 包厢里开了空调，与室外恍若两个世界。 薛眠此刻对池璟和格外感兴趣，似乎一定要弄清楚为什么池璟和从一开始便对自己爱答不理。 在他姐姐面前表现得就像一直温顺小狗，在她面前就好像一只奓毛的野黑猫，脾气又凶又臭，还容易不耐烦。 好吧，她特意观察过，池璟和他是对除了他姐姐以外的所有人都很冷淡，不单单针对她。 可是那更加让人泄气，不是吗？ 薛眠不喜欢这种感觉。 于是在池璟和落座以后，她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池璟和无声的看了她一眼，似乎不理解她为何要坐在自己身边，随即移开目光，拿过热水和池乐也的那一套餐具，娴熟的烫起碗来。 薛眠：…… 很好。 薛眠把外套脱下，扫了眼桌上的菜，皱了皱眉，“怎么点了这么多带辣椒的菜？” 池乐也闻言望去，发现确实如薛眠所说，但她自己还好，是个能吃辣的，于是问：“你吃不了辣？” 在她印象里，江城人大多嗜辣，接触下来，也没听薛眠在这方面有忌口。 薛眠脱口而出：“是夏哥不怎么能吃辣。” 倒也不是她多细心能记住许夏的饮食习惯，只是每次她去许家做客，他家的饭菜总是很清淡，把盘子看穿了都瞧不见辣椒的踪迹，每每她吃起许家的饭来，铁定要带上痛苦面具，回到自己家后必须得加餐。 久而久之，她就默认许家人都不爱吃辣了。 话说出口，薛眠又隐隐感觉不大对，于是看向许夏，补了句：“应该……是吧？” 许夏正在用手机发消息，闻言抬眸，淡声道：“我还挺能吃辣的。” 薛眠睁大眼睛，下意识想否定。 怎么会？ 她从来就没有在许家的餐桌上看见过哪怕一道带辣椒的菜呀。 就连舒韵都常感慨，说没在江城看见过口味这么清淡的家庭。 但仔细一想，夏哥和他们一道吃饭时，好像是没有提过特殊要求，都是有什么就吃什么。 薛眠讪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吃辣呢。” 许夏放下手机，说：“没有的事。” 薛眠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作为今天的主角，她率先站起来，以饮料代酒，干了一杯。 大家都很给面子的鼓掌，气氛一下就活络起来。 刚刚的话题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就此被揭过。 但受那段对话影响，吃饭时，池乐也不由自主的往许夏的方向看了几眼。 许夏吃饭速度算不上快，慢条斯理的，想来是不饿。 他夹菜的次数不多，统共尝了两道菜。 一道爆炒牛肉，一道水煮肉片。 都挺辣的，一眼看去，红彤彤一片。 所以薛眠为什么会认为许夏不能吃辣？ 池乐也本想直接问薛眠，但又怕她察觉到自己对许夏的在意，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便断了这个想法。 确如许夏所说，这一顿饭吃得很快。 临行前，薛眠告诉池乐也，她有东西忘在家里，叫池乐也今天就不用再赶回剧

组了，等明天雪停时去她家取了东西再过来。 池乐也心里清楚这是薛眠的好意，于是抱了抱她，“谢谢。” 薛眠装愣，道：“我叫你大冬天的跑去城郊给我取东西，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两人站在风口，不约而同的笑了。 池璟和站在车旁等池乐也，不解两个女生为什么一定要站在风口煽情，等了会儿，出声提醒，“姐，上车了。” 池乐也轻轻拍了拍薛眠的手：“今晚的戏好好拍，不要紧张，按老师平时上课教的来演大概率是没问题的，当然了，可以超常发挥就更好了。” 池乐也也是在跟薛眠接触了一阵子后才知道，薛眠她从上大学起就对演戏产生了兴趣，不仅加入了学校的话剧社，更是背着家里花高价请了表演老师单独授课。 所以到现在为止，薛眠已经学习了两年的表演，而且池乐也见过她试戏，是有灵气的，只要正常发挥，达到及格线以上没问题。 而且很有可能给大家带来惊喜。 薛眠扬唇：“知道的啦，你多担心担心你弟吧。” 池乐也不解，问：“我弟？他怎么了。” 薛眠看向池璟和，挑衅般的抬了抬下巴，音量也拔高了些，刚好能传进池璟和耳朵里：“傲气太盛，如若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很容易得罪人。” 池璟和被无语到，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转身进了车里。 池乐也蹙起眉，联想到璟和同薛眠相处时的种种，点头道：“我会跟他聊聊的。” “明天见。” “好，明天见。” -- 从剧组出发去江城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池乐也近来睡眠质量不好，又时常熬夜，今天更是起了个大早，是以上车没多久便开始犯困。 待她的呼吸声变得绵长后，池璟和看向坐在副驾的男人，想了想，没忍住开口问：“你跟我姐在谈恋爱？” 许夏本也闭着眼睛在休息，闻言稍稍坐正，侧过头来，答道：“没。”　顿了顿，他又开口，“怎么这么想。” 池璟和直视许夏的双眼，不紧不慢的开口：“那你是在追她？” 许夏一愣，旋即笑道：“也没有。” 池璟和微眯眼睛，目光里颇有些审视的意味。 许夏不傻，大抵知道池璟和作为弟弟，对姐姐身边的男人本能的敌意与对姐姐的关心，于是他道：“你放心，我跟你姐姐只是普通朋友。” 池璟和轻哼了一声：“真的？” 许夏点头，“没必要骗你，而且你该相信你姐姐，她如果谈了男朋友，想来是不会瞒着你的。” 池璟和收回目光，闷声道：“不管怎么样，你别去招惹我姐。” 许夏只是笑了笑，又躺回座椅上，阖眼养神。 这个少年，对他有点太过排斥了。 池璟和看向窗外，目光却不曾聚焦。 他无心欣赏窗外的景色。 还是初一那年暑假。 有次午后，他在池乐也的房间看，结束完一本的阅读后，他起身去架上挑选下一本阅读目。 他忽地瞥见架的第二层上有一本黑塞的《在轮下》，隐约记得数学老师在上课时提过一嘴，说黑塞是他最喜爱的德国作家，一生中取得的学荣誉数不胜数云云。 然而在所有老师中，池璟和最讨厌的便是这位古板严苛的数学老师，三天两头请他去办公室谈话，批评他学习态度不端正，如若不及时改正，迟早会栽跟头。 所以在瞥见那本后，池璟和很快移开目光，想要看看还有其他什么。 但最终眼神还是定格在了那本《在轮下》。 他的确好奇是怎样一位作家能够走进那位老古板的心里。 于是伸手，把拿下。 打开，入眼的扉页下方却用楷体写了个“许”字。 这字不像是池乐也写的。 被主人爱护得很好，皮很新，但内页的纸张已经开始泛黄，显然已经有些年月了。 中夹了张照片，却是崭新的，像洗出来没多久一般。 照片上的人是他姐。 她穿白色短袖衬衫和黑色短裙，扎高马尾，站在绿意盎然的香樟树下，笑得恬淡，眼神格外明亮。 想来该是高考前，学校组织高三学生拍毕业照的那天。 池璟和见过池乐也的班级毕业照，穿的便是这身衣裳。

他姐是所有人里最耀眼的那个。 笑容还未敛起，池璟和看到到在池乐也身后几米，似有一群人。 同样的穿着，有一人引起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少年，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姿态随意而懒散。 因为隔得远，看不清五官，却也能断定其样貌不俗。 因为有另一群入镜的女生正看向他。 那张照片给他的感觉是，镜头里的主人公有两个。 一个是池乐也，还有一个就是那少年。 而池乐也像是知道身后是那男生，正透过相机镜头，在注视他。 池璟和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刚想再仔细瞧瞧，就听见身后传来声响，他赶忙把照片夹进里。 池乐也手里拿了两个苹果，还没来得及分池璟和一个，就看到他手里未来得及放下的。 眉心跳了一跳，佯装镇定道：“你对黑塞感兴趣？” 池璟和心虚的摇脑袋：“刚拿下来，没来得及打开，黑塞是这本的作者吗？” 池乐也嗯了声，“这本是我用来收藏的，你要看的话，架上有本一模一样的。” 池璟和把递给她，随口问道：“这本是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池乐也转身去把放进了另一个小架内，回答：“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喜欢的我都会买两本，一本用来平时翻看，另一本则用来收藏，你没发现两个架里有不少是重复的吗？” 池璟和摇头：“我还没去看过那边的。” 池乐也淡声道：“反正都一样，没什么好看的。” 池璟和点了点头，蹲下身去寻找另一本《在轮下》。 果然是有两本。 可他分明瞧见他姐在看到他手中那本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 他不会看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