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掌上舞
雪千行刚落座，这时，一个天竺舞女站起身来，朝着青武盈盈一拜，“陛下，这么气势恢宏的宴会，如果没有舞蹈，岂不是大为失色。我来自天竺，自幼学习舞蹈，我想以舞蹈来和大凤朝舞者一绝高下。”
“哦，朕拭目以待。”青武含笑道。
天竺舞女提着一口宝剑，也不揽衣，也不挽袖，婀娜多姿地舞动起来。最初，一来一往，犹若蜻蜓点水，燕子穿花，美人姿态一览无遗。渐渐的，便看不出她的踪迹，只见一口宝剑，寒森森仿佛一条白龙，上下盘旋。最后，剑也不见了，人也看不清，只觉得冷风嗖嗖，寒光闪闪，一团雪在大殿中翻滚。霎时间，笔墨纵横，珠玑错落，宫商叠奏，鸾蜂齐鸣。看得人眼花缭乱，心头荡漾。
青武和众人都看呆了，青武口中不绝地称赞。天竺舞女忽然收住了剑，好似雪堆消尽，忽然现出她的美人身子来。
天竺舞女眉飞色舞地笑道，“陛下，小女方才一舞，不知是否能入陛下的眼？”
“你的剑舞甚妙，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或许只有公孙大娘再世，才能与你平分秋色，美人辛苦了，待会朕重重有赏。”青武痴痴地说道。
天竺舞女笑颜如花，“既然如此，就不用比了，我等着陛下的赏赐。”
“且慢！”刘婕妤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陛下，方才天竺使者的剑舞固然登峰造极，可如果和臣妾的霓裳羽衣舞比起来，她还是略略逊色一些。”
“你说什么？哦，既然你对自己这么自信，我就瞧瞧你还能舞出什么花样来。”天竺舞女仰着脸，极尽嘲讽之态。
刘婕妤一拍手，两个小内侍，抬着一个三尺来高的翡翠舞盘走了进来，翡翠舞盘圆如满月，翠绿鲜艳，一个白玉柱子支撑着盘座，盘座雕成莲花形状。
只见刘婕妤花冠白袖袍，璎珞锦云肩，翠袖大红舞裙，她慢慢地上了翡翠盘，乐声起时，她手中的孔雀云扇徐徐移开，露出娇嫩的面容。疏忽间，她蹁跹地舞起来，看她腰肢细软，盘旋跌宕，犹如一阵风掠过池塘。乐声越来越高，舞姿也越来越急，只见翠盘上鞋尖点点，袖子迎风团团，愈来愈急，一时间分不出人影钗光。
忽然，刘婕妤脚下一滑，从舞盘上摔了下来，如此惊变，乐声也静了下来。
“你说我舞技略逊一筹，可你却从翡翠舞盘上摔下来，众目睽睽之下，真是大煞风景，你还是好生再练个几十年，再和我比试吧。”天竺舞女捂着樱桃小口，不屑地笑道。“淑妃娘娘，我赢了，还有人和我比吗？”
“来人，将刘婕妤扶下去休息。”淑妃脸色为之一变，故作镇定地吩咐道，她暗叫不妙，刘婕妤的舞技是后庭中的翘楚，她怎么会摔下来？这其中必有蹊跷，来不及想了。天竺舞女的舞技恍若仙人，谁又能是她的对手呢？
雪千行看到翡翠舞盘上隐隐泛着白光，好似涂了一层石蜡，她想起德妃叮嘱的话，莫非梅贵妃和贤妃真的在暗中破坏宴会？她站起身来，走到青武面前，盈盈一拜，“陛下，臣妾幼年时，学过几天舞蹈，好久不练了，生疏得很，我愿意献舞，博大家一笑。”
“你会跳舞，朕怎么从来不知道？”青武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地说道。
雪千行笑道，“陛下曾问过臣妾的优点是什么，如今臣妾再说一遍，臣妾无优点！人有缺点才能见其优点，臣妾不知道自己到底有何缺点。”
“爱妃，你会跳何舞，不要勉强，随便一舞即可，朕不会怪罪你。”青武笑声中充满了甜蜜。
“昔年飞燕合德擅长掌上舞，自她们仙去，世人再没有眼福欣赏掌上舞，臣妾不才，愿意跳一曲掌上舞。”雪千行笑看着皇上。
雪千行接着说道，“皇上，臣妾烦请虎贲将军助我舞蹈，另外，寻常的丝竹管弦俗不可耐，不如由六王爷吹箫，青裕皇子高歌来为大家助兴。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朕准了！”青武略略有些不高兴。
虎贲站起身来，走到大殿中央，两只手平平地伸出，十个粗壮的手指叉开，雪千行纵身一跃，足尖点在了虎贲右手的小拇指上。
“好！”大厅里掌声如潮，谁能想到，一个后宫的嫔妃竟有如此精湛的武功。
青裕皇子朝雪千行点点头，她略一点头，青裕的歌声依依地响起：
东风吹绽海棠开，香榭满楼台，香和红艳一堆堆，又被美人和折枝，坠金钗。
金钗钗上缀芳菲，海棠花一枝，刚被蝴蝶远人飞，拂下深深红蕊落，香奴衣。
歌声起，雪千行也翩然而起。除了青裕的歌声，大殿里一片寂静，静得头发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见。宽广的衣袖飞舞得如铺洒纷扬的云霞，头上珠环急促的玲玲摇晃作响，腰肢柔软如柳，渐次仰面反俯下去，殿中的灯火明灭不定，光华点点，像极了那一日落在雪千行身上的漫天梧桐叶。
雪千行在虎贲的指头上翩翩起舞，忽然，她觉得小腹一阵阵疼痛，怎么了？这已经是第二次无缘无故疼痛了，她的动作略微舒缓乏力。虎贲感受到了雪千行的停滞，他运用内力协助她舞蹈，然而雪千行依然无法抵御钻心般的阵痛。
忽然，一缕清越的箫声昂扬而起，婉转流亮如碧波荡漾白云出岫。一个旋舞已见六王爷立在殿中，执一白玉箫在唇边悠悠然吹奏，他的雪白衣袂如风轻扬。几个音一转，如碧海潮生，落英玉华，直高了两个调子，也更加悠长舒缓。
青裕皇子机警，赶紧换了曲子来唱。
她心中一松，云袖破空一掷，尽兴挥洒自如。她的双足旋转得更疾，直旋得裙裾如榴花迸放吐灿，环佩飞扬如水，周遭的人都成了团团一圈白影，却是气息不促不乱。一曲悠扬到底。
箫音袅袅，歌喉曼曼，渐渐都低缓了下去，若有似无。雪千行的身体如风中柔柳低迥而下，随着绕梁的余音袅袅旋得定了。臂间腰上灿烂华美的轻纱徐徐铺展开去，铺成了一朵绯丽的花，盛放在雪白殿石上。
青武从龙椅上站起来，伸手将雪千行抱在怀中，轻声在耳畔道：“槿妃，你真是妙不可言。”
雪千行低首嫣然含笑：“雕虫小技，博皇上一笑罢了。”她顿了顿，“天竺使者，不知本宫的舞蹈还能否登大雅之堂？”
“槿妃舞技炉火纯青，小女此生再也不敢称自己擅长舞蹈了。”天竺舞女佩服得五体投地，垂下了姣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