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活的泥泞
什么人呐这是，曹鸿岳不耐烦地直起身。那俩人以为他要打人，吓得电梯都没等，直接从安全楼梯跑了。
“你……”
“谢谢你了曹先生。”
曹鸿岳本来想问问女人好不好，看见女人强装的笑脸心中有些同情，开玩笑地说：“父母都喜欢说这种话，别太往心里去，我小时候也经常被我爸妈说是从垃圾桶里捡的。”
方清雅强撑笑容点头，“我知道的，谢谢您，一连帮了我两次。”
“没事，大家都是邻居，有事你招呼一声就行。”
人前强撑的笑容等到了晚上安顿好孩子，独自一人的时候全部消散，心底的疲惫、无力、绝望统统涌上心头，最后崩溃大哭。
曹鸿岳说父母总爱说孩子是捡回来的，但是她知道这对于她来说绝对不是父母的玩笑。几乎不用向谁求证，她就知道这是实情。
虽然家里只有两个小孩，但是从小他们就是被区别对待的。
弟弟每天牛奶鸡蛋大鱼大肉，说是长身体要补充营养，她只能白粥馒头咸菜，实在馋了偷吃一块肉还要冒着挨顿骂的风险。
小学毕业写作业还用铅笔，因为最便宜的圆珠笔父母都舍不得给她买，她只能用弟弟不要的铅笔，参加毕业考的中性笔还是老师给的。
要说家里实在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她也能够理解，但是弟弟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上的国际双语幼儿园，小学也是贵死人的私立学校。
让她彻底对那个家失望的是高一那年，她十六岁，弟弟五年级，父母看中了一所更好的私立中学，学费当然也高得吓人，于是父母就提出了让她辍学出去打工。
到现在她都记得当时父母的轻蔑，“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结婚嫁人，上学不过是混个胚子，现在十六岁也不算童工了，你出去打工吧，赚钱给弟弟读，我们家将来还是要靠弟弟的。”
她哭着求父母，她的成绩好，老师们都说将来考个重点大学不成问题，要不让弟弟读公立吧，公立的教育也很好的。
她话没说完被一个耳光扇得脑子嗡嗡作响，随后是妈妈尖锐刻薄的谩骂。
最后还是校长和班主任亲自家访，并且给了奖学金，她又利用空余时间打零工才完成了学业，并且高分上了华大。
不管放在谁家这都是一种要大摆筵席的荣耀，而没有如父母愿出去打工赚钱供弟弟读的她却天天被骂赔钱货，不体恤父母，太自私。要不是早有防范，把录取通知寄到了班主任那儿，恐怕通知都会被他们撕掉。
就算这样，她都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以为父母不过是重男轻女思想过于严重罢了。
原来……
方清雅用枕头捂住整张脸，压抑地哭着，原来她从一出生就是被嫌弃的。
亲生父母随意将她抛弃，方家父母把自己捡了回去养阿猫阿狗一样长大之后，发现有了用处这才转换了态度，谄媚地讨好巴结。现在她一无所有了，他们捞不到好处了，她便又成了家里那只能随意打骂出气的阿猫阿狗。
哭了一晚上的方清雅第二天起来脑子昏昏沉沉，眼睛也干涩红肿，但是日子还得继续，做早餐，送儿子上学，上班，然后又是一天。
但是生活的无情不是希望就在眼前还踹你一脚，而是，你都已经陷在泥泞里了，命运还要将你踩得更深。
接到警察的电话时，方清雅还有点小小的激动，徐倩找到了！她的钱能追回来了！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起来了！
这次警察不是在以往那间办公室接待的她，在楼下大厅就见到了他们，龚队长神色凝重，一直负责接待她的于磊警官脸上也是类似于不忍，还有点……同情的神情。
“龚警官、于警官，你们好。”方清雅嘴角的笑僵了僵，“你们这是……”
龚长安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们中缅边境找到的徐倩，已经带回来了，你去看看是不是她。”
“方女士，请跟我来。”于磊领着方清雅从大厅的另一头出去，经过一条长廊，到了另一栋稍矮的楼房，上楼，最后站在挂着“刑侦技术科”牌子的门前。
看着一脸茫然的方清雅，于磊在心底深深叹息，希望这位女士不要崩溃吧。
“你稍等一下，我去跟里面的同志打声招呼。”
门被推开，方清雅闻见一股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心中终于升起一丝疑惑，怎么在这个地方见徐倩？
很快，于磊去而复返，帮她抵着看起来有些厚重的门，“进来吧。”
在进门处做了登记，然后领到一叠……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于磊开始穿戴，她也跟着照做，一次性帽子、口罩、橡胶手套，还有一件小孩围兜一样的衣服。
“于警官，我们这是？”方清雅彻底被搞懵了，怎么还搞得跟进i的？
一向话不多的于警官终于没忍住叹了口气，带着安慰的语气柔声说：“你要找的徐倩可能和你预想的状况不太一样，你，有个心理准备吧。”
“什么意思？”方清雅愣愣问。
“你去看看吧，看看就知道了。”
里面还有一道门，推开门，中间一张台子，上面覆盖着一张白布，白布底下有些隆起。
方清雅震惊地看向于磊，嘴唇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于磊伸手扶了她一把，缓缓点头。
技术科的同志揭开那张白布，露出一颗头。方清雅的一张脸差不多全被口罩帽子遮住，看不清神情，不过从她战栗的身体和胸口起伏的幅度来看，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于磊甚至怀疑，要不是自己紧紧抓着方清雅的胳膊，对方都要软下去。
过了好一会，方清雅才在于磊的扶持下艰难地迈动步子，走近那张台子。
只一眼，方清雅就慌乱地转过头，于磊眼疾手快地抱住往下滑的她，旁边技术科的同志也帮忙，一起把她扶出那间房。
方清雅被安置在技术科同志的椅子上，浑身发软冒虚汗，看得几位警官同志十分不落忍。
歇了差不多十几分钟，方清雅才慢慢恢复一些，沉默地跟着于磊回到刑侦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