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中凤凰

虽然我尽力躲闪，但还是在额头上挨了一下，砸出一个大包，等我追过去的时候，这些家伙便一哄而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其实我也不是真心去抓他们，我跑过去追也只是做做样子，事实上抓了他们也没有用，充其量打打板子，不过如此一来，事件肯定会越演越烈，这些穷措大虽然打架不行，但诬蔑人可有一手，还有就是，在他们中以后说清楚谁会做大官，如果我把他们惹急了，以后上了位肯定要大大的报复我。

所以我只是追过去吓了吓他们，吓走就是了。

崇仁坊里有不少人跑出来看热闹，看到这些家伙笑嘻嘻的幸灾乐祸，我忍不住怒了，抽出腰刀吼道：“看你阿娘个x啊！”

在我威吓之下，这些家伙便跑开了。不过我的心情非常的糟糕，非常想找一个人揍一顿。

去胡姬四儿的酒铺大约还有三百步的脚程，在去酒铺的路上，便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邸舍，每一年赶考的时候，邸舍都会人满为患，不过赶考之后仍然会有一些落第的考生会滞留下来，官府会给他们一点补贴让他们能够简单的生活，使他们有条件参加来年的科考，有的家伙考着考着就老了，所以邸舍几乎就成了他们的家，有的人甚至会老死其中，还得了一个美名“穷措大”。

事实上在长安没有考取功名的没有地位没有钱的考生都是穷措大，这些王八蛋身无分靠政府接济，却天天想着睡美女，不过秦楼楚馆的姑娘们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睡的，你没有钱起码也要有点地位吧，没有地位起码也要有点名气吧，没有名气起码也要有点相貌吧，最不济你这个龟儿子起码要能够写点诗吧，要是你没钱没地位没相貌甚至还不能够写诗，那就滚你阿娘的吧。

住在邸舍里的大多都是没钱没地位没相貌甚至还不能写出好诗的穷措大，在我们大唐，有钱有地位不算牛逼，真正牛逼的是大诗人，他们一路免费旅游一路免费睡娘子，白吃白喝还白睡，还他阿娘x的名声响当当，这些事情实在让人郁闷。不过这是人家的本事，这事情谁也怨不着，谁叫你不努力，谁叫你不会写诗？

所以全长安的男人都在学习写诗，功名富贵固然是人之所望，不过不是人人都有好运气，不过写诗这事情门槛低，大家都可以写，虽然质量有好有坏，但这是件不太困难的事情。

在我们大唐，能够写诗的人实在太多，但是能够写得好并且能够用诗去感动美女脱衣衫的人并不多。

所以在我们大唐，特别是长安，你千万别说你是诗人，摆地摊的小娃娃也能够随意赋诗，诗成为我们大唐的骄傲，所以能够写出好诗的人都会让人特别特别的佩服，而像鱼玄机这样的会写诗的美女，更是人中之凤凰，如果能够沾到她的芳泽，那便等于祖坟山上冒了青烟前世修积敲烂了木鱼，那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所以穷措大们又气又急，于是就准备好了砖头招呼我。这是值得理解并同情的事情，不过我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所以我当时火冒三丈，非常想揍人。

路过邸舍的时候，望着头顶黑压压的木楼，我心里感觉到无名的不安，此时的长安天空万里无云，天空湛蓝得好像胡姬四儿美丽的眼睛。

空气清新，吹拂的清风带来远处山野的清香和崇仁坊酒铺的葡萄酒香，甚至还有胡姬身上淡淡的芬芳体味，不过这些没有改善我的心情，望着木楼上那些被抚摸得光滑的黑色栏杆，还有那些花盆里恣意漫长的翠绿植物，想到穷措大们仇恨的嘴脸，我隐约有点惊恐。

事实上我为自己的惊恐羞耻不已，自己居然被一帮弱不禁风的穷措大给吓着了，这实在让人不爽，我甚至想抽自己几嘴巴子。

那天我路过邸舍的时候，迎面吹过来干净而饱含着各种好闻气味的风，我闭着眼睛，享受这幸福的味道。

每当我心情不畅的时候，我爱呼吸长安的风，深呼吸，没多久我的心情便会平复，不过这天我呼吸风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点不对。

一股酸臭突然夹带着风奔袭过来，我睁开眼，一个衣衫百结的穷生居然恶狠狠的握着一把亮晶晶的解腕尖刀，从我头顶邸舍二楼的栏杆上跳下来，他在空中就高高的扬起尖刀，对着我的头顶插落。

虽然我见过不少场面，但这样的攻击还是第一次，我万万没有料到这些穷措大中居然有人敢刺杀我，当时我的冷汗就冒出来了。

我弯腰在地上滚开，闪开这一记要命的刺杀，就在滚地的当儿，我已经将腰刀呛然抽出鞘，当时我的杀心已隐隐升起，在长安，敢刺杀武候那可是重罪，我可以当场将他诛杀。

事实上这个生杀人完全没有经验，如果是个老手，他肯定会在背后刺杀我，那样的话起码他会成功一半。

但是这样面对面的从空中跳下来刺杀我，这样干除非他是一个高手，否则他就是个笨蛋，不过他肯定不是前者。

他这样高调的刺杀我，无非是想沽名钓誉而已，无论他成不成功，他的这个行为足以让他在穷措大中获得美誉，甚至还能够在全长安传为美谈。

所以这个行为不重在结果，而是一个过程。

当然，这事情我也是在他喊出口号后才理解的，他之所以刺杀我，是为了鱼玄机。

他扑下来对我一刺落空之后，他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句话，又不管不顾的冲过来，准备再来第二次，这个厮面目狰狞，五官都因为愤怒激动而变形，他的嘴边甚至无法抑制的流出口水。本来朝着他，我可以一刀将他奔跑中的小腿完美的斩断，使得这个厮变成一截突然失去平衡的废木，然后我可以对着他的胸口补上一刀，他就可以下地狱了。

不过当他喊出那句：“狗武候你抓不到鱼玄机的！”

这话的时候，我改变了主意，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改变了主意。

我掉转了刀锋，弯腰一闪，然后用刀背砸到他的小腿上，那个厮马上就惨叫一声，加上他冲过来的猛力，我这一斩使得他立刻朝着前方扑倒，他还准备爬起来的时候，我的官靴就恶狠狠的踩在他的后背上，这个厮马上就动弹不得。

原来空****的邸舍突然涌现出黑压压的一大群人，这些人都是满目仇恨的穷措大，他们上上下下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栏杆和邸舍的门口，好像事前就约好观赏这次暗杀一般。

我恶狠狠的猛踩地上那个杀手，他惨叫的声音响彻了整条崇仁坊的街道，远远近近的人听到了惨叫都跑过来看。我一脚脚的猛踩杀手穷措大，有时候嫌力度不够我还高高的跳起来踩下去，穷措大的惨叫越发的大声，他的嘴里已渗出鲜血，不过他仍然紧紧握着手里的尖刀。

我一边踩那个杀手，一边仰头恶狠狠的注视那些看客，然后大声吼道：“还有谁想杀我？一起来啊！”

那个穷措大被我一顿猛踩之后，先是惨叫，后来居然仰首高吼：“你抓不到鱼玄机！！”

虽然他被我猛踩之后声音越来越低，但是，我周围那些穷措大居然跟着吼了起来：“你抓不到鱼玄机！你抓不到鱼玄机！”

你抓不到鱼玄机！

你抓不到鱼玄机！

高高下下层层叠叠的邸舍到处涌满了喊口号的人，我突然感觉到恐惧，感觉到眩晕，在这海浪一般的呼吼声中，我感到一种可怕的力量朝着我的心冲涌而来，这势不可挡的力量使得我感觉害怕。

这个鱼玄机，难道真的有这样大的魅力？值得长安的这些穷措大为之疯狂么？这天我没有找到胡姬四儿，我在胡奴不冷不热的注视下，自己斟了几杯酒来喝，酒铺的旧布帘儿被风掀开，可以看到崇仁坊的居民在外面对着我这边指指点点，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估计也是刚才发生的事件有关。

不过他们对我的评价我根本不会在意，说我狠毒也好残忍也罢，我代表的是大唐的法度，我是大唐的狗，是大唐的刀锋，任何人想冒犯我，就是朝着大唐作对，我的身份不仅仅是刘二，我是武候二郎，这才是重要的事情。

本来我可以杀了那个穷措大让他们长点记性，但我鬼使神差放过了他，虽然我一顿猛踩会使他重伤，但也不会致死。

坐在酒铺里喝酒的时候，我慢慢理解了自己这样干的原因，我之所以不想杀他，是因为我心里也有着鱼玄机，虽然我对她只是想睡的欲望并不是崇拜之情，但从某种程度来说，我跟他们是一样的。

和胡姬四儿喝酒聊天可以让我愉快，可以让我宣泄无名，但是一个人喝酒可以让我想通很多事情，事实上喝酒还能够给我安慰，譬如刚才涌入心底的那种恐惧，在我三杯之后，它们已经烟消云散，变得不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