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邀客笺

莫铃哑然，不知道轩遥为何如此犀利地便看穿了他的内心。不管是因为什么，他其实的确……从未想过要杀了轩遥。

“好，我答应做你的侍卫。”莫铃平静地回答，“不过要是你哪天发现我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就放我走吧。”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刻，你就是我的人，哪里，也别想去。”轩遥的目光锁着莫铃，举止一如既往地优雅温和。

前世今生那因无力回天而滋生出来的占有欲，此时正支配着他，让他渴望牢牢地把莫铃攥在手里。

莫铃没说话，在轩遥的眼神下莫名地有些不自在，这几句话越听越觉得有种不寻常的意味，他却不敢毫无根据地猜度，因为这……实在太没有道理了。

“阁主，”长忧站在院门口，纠结地围观了好一会儿才敢出声。

“何事？”轩遥抬眸。

“长乐…托人求问您，什么时候回澹州。”

口中提到这个名字，长忧微不可闻地一顿。

“哦，如今此事已告一段落，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便启程吧。”轩遥答。

然而意外还是来了，他话音刚落，一个身着啸月阁普通阁众制服的人施展着轻功落在了门外。

“见过阁主，左使。刚才有只飞鸟停在山口被我们抓住了，脚上绑着信筒，筒身刻有天衡派的派徽，阁主可要查看？”

轩遥接过竹筒，细细查看了一番，打开盖子抽出信纸。

展露出来的字写的大概是祝贺啸月阁成功***湖一大祸患，必将引领武林的发展云云，都是些面上的客套话，末了敬邀啸月阁阁主轩遥参加天衡派一年一度的药石盛会。

轩遥不禁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虽然天衡派占据着一大片物资丰饶的山脉，一向出产各种草药矿石。

而药石盛会每年固定一段时日举行，作为其吸引药师与工匠的手段之一，自然也是闻名遐迩，不过这些，好像和以刀尖舔血买卖谋生的啸月阁没多大关系。

他们与天衡派的往来大多是生意上的，至于药石盛会这种更倾向于品鉴的大会，邀请函一般不会发到啸月阁阁主手上。

轩遥忖度了会天衡派掌门的意思，真要说最近有什么事能让这只老狐狸盯上他，显然就是啸月阁灭了晨暮楼这事。

原本三足鼎立的趋势一时间受到了扰动，不能不让人有所观望。

可按江湖规矩，晨暮楼的势力范围自然划归于啸月阁名下，天衡派明面上与啸月阁一向交好，然而同在江湖的几大势力之中，此消彼长，这一页薄薄的邀请笺飞来，又是想做些什么呢？

“阁主？您觉得……”长忧出了声。

“去。”轩遥勾起嘴角。想知道对方意欲何为，不如直接去看看。这澹州……大概一时半会还是回不去了，就让长乐顶着吧。

“是，属下立刻准备。”长忧低了低头欲退下。

“不用多准备，牵两匹马来就行，你们留一部分人，剩下长忧你带回澹州。”

长忧一愣，“阁主，此行……”

“不用担心，有惊影保护我。”轩遥略戏谑地看了眼莫铃。

莫铃面无表情地与他对上视线，并未就他这莫名其妙的信任表态，只是淡淡地说道：“……我饿了。”

轩遥兀地一噎，颇不知说什么是好。半晌，挥手示意手下再去端一份早餐来。

长忧默默围观，只觉这还真是……不让人担心都不行啊。

——

餐毕，两人各上了一匹马开始赶路，在一个小茶馆里歇过了午，正好在入夜时分抵达了扬州城。

扬州城临水，城中人喜游，而此日正巧是扬州城一旬一次的烟火市集，到了晚上愈加热闹。一向繁华的扬州，这时更像一个精心妆扮过的女子，展示着其独有的风姿。

轩遥的眼神透过帷帽垂下的薄薄帘幕，略过江流上歌舞升平的画舫，牵住缰绳的手不由得一松。

城门上“扬州城”的题匾已是约莫可见。

突然间，一声拖着长长余音的呼啸蹿上了天空，半晌消音，陡然炸开，轩遥竟是一惊，回头望去，自岸边腾起的烟火绚丽色彩绽放，连星辰似乎都不再璀璨。

不绝如缕的飞蹿声接连响彻，轩遥心头莫名地泛起一种梗塞的感觉，恍若窒息，他的目光追逐着烟火的足迹，而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莫铃静静地住马，他没有太多的感受，所谓的震撼与心颤离得是那么遥远。他好像没有任何原因地便不在乎感情是何，就和他不知道如今他活着是为何一样。

城里万人空巷，城外双人双马。火焰明灭后是化为了星星，还是沦落为尘埃，只待各人理解了。

轩遥望天的这一时半刻，似乎将自己两世的悲喜咀嚼了一遍，最后只有那既真实又虚幻的感觉，他叹了口气，复杂地盯了会莫铃，终是转身策马入城。

莫铃第一刻意识到的，竟是自己没有从这一眼中看到明显而尖锐的恨意，他稍稍疑惑后，便随着轩遥进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