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
“这一次出远门,不确定几天能回来,能乖乖等我吗?冰箱里还有上次炖的排骨,你下班以后就回我这里吧,热一热就能吃。” 祁抒穿戴整齐,宋笙朝他张开了双臂,他以为她要抱他,她却将手抵在了他的胸口,替他扶正了领结,“你领带歪了,话说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听说你们每次出任务都要全副武装,防护服,防毒面罩都要戴,咱们在城门口第一次见面那天,你也戴着面罩对吗,但是他们又说你有时很随意,觉得热就摘面罩,脱衣服什么的。” 脱衣服原话的措辞自然是脱防护服。 祁抒轻声笑了,上前揽住了她的腰,“悄悄告诉你,我的体质在实验以后就改变了,知道我为什么戴面罩吗?” “为什么呢?” “自然是为了合群。” “好吧,很像你的作风。” 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见她眉目含笑的样子,他眸光迷离,落下一片汹涌的吻,“我还没出发,但已经开始想你了,怎么办?你生理期结束了吗?” “……结束了。” “时间还早。我想要你,就现在。” 他的大手从t恤下摆探了进来,宋笙抱住了他的脖子,他顺势托起她的腰,抱着她进了浴室放到洗漱台上,两只长臂撑在镜柜上,将她圈在臂弯内,轻吐: “帮我脱衣服吧。” 他的声线已经暗哑,带着躁动的情、欲,像一片潮湿灼热的沙散落在她心头。 啪一声轻响。 他的指尖落在开关上,浴室的灯熄灭了。 转眼间,只剩镜柜边缘散发出一圈暖黄色的灯光,映出她情动的样子。 她解开他的领带与领口的扣子,探身吻住了他的喉结。他吐出一口炽烈的气息,大手探进壁龛里,直接从纸盒里捏出一只套,放在嘴角撕开,一把夺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按在镜面上相扣,氤出一团雾气。 轻吟从她唇角溢出…… 这一次,他好像格外凶…… “如果,我没能回来,你自己也可以很好地活下去的,对吗?”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嗯,我会长命百岁的,你放心好了。” “嗯,我放心。” 目送他出了门,她转身望着偌大的房间,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朝浴室冲去,打开了镜柜,贴在背侧的照片已经不见了。 他把照片带走了…… 她捏紧了双拳,在热泪滚落之前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冷水脸。 没关系的,他会回来的。 如果他真的没能回来,她一个人也可以很好地活下去。 直到末日的尽头。 车子全速行驶,在翌日的傍晚六点,终于抵达了25号地下城。 哗哗哗—— 外面下起了雨,祁抒缓缓睁开了眼睛,从放倒的副驾驶座上起身,将座椅调正,一个武装的守卫举着伞迎了上来。他拉开车门下了车,守卫不得不伸直了手臂,他接过伞,轻轻举起了另外一只手。 两个武装的守卫将他仔细地搜过身,确定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才放行。 随行的两个幸存者也相继被搜了身。 刚进入城门,通往电梯的一条过道便渐次亮起了白色的灯,很充足的灯光,祁抒立马就知道了,这座地下城还未坍塌,尚在有序地运转。 十分钟后,其中一台电梯从最底层升了上来,一个身穿西服套装的女人迈着干练的步伐迎了出来,“祁长官,我代表鲸鸽市,欢迎您的到来。我姓李,是市长的秘。” 祁抒与两个幸存者先后进入电梯。 电梯停在了地下13层。 一条铺着羊毛地毯的楼道,像五星酒店的装潢,李秘将祁抒领到房门前,“晚餐,八点开始,市长在地下25层的宴会厅等您。” 李秘刷卡打开房门,指着门后说,“这身西服,包括领带,都是全新的,市长亲自为您挑选的。舟车劳顿,您可以好好泡个澡放松一下,那我先走了。” 晚八点,祁抒身穿一袭藏蓝色暗纹西装,准时到了宴会厅。 门半敞着,传来悠扬的琴声。 放眼望去,纸醉金迷,觥筹交错间,一个个打扮光鲜的男女相谈甚欢。舞台上的施坦威钢琴前,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现场弹奏,祁抒的唇角缓缓上扬。 老实说,还真有点恍惚。 <
> 都世界末日了,还能搭出这样的戏台,真是煞费苦心。他眸光一沉,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走上前来,脸上戴着精致的银质面具,一双漆黑的眼睛满是沧桑的气息,眼角爬满了细纹。 “你终于来了。”他的声音,也不似从前那般干净了,沙哑了许多。 “我来赴约了。” “你也会弹琴,弹一首吧,我想听了。” 祁抒面不改色,“你想听什么曲子?” 唱戏,自然要唱全套的。 “《绿袖子》,不难吧。” 祁抒点了点头,朝宴会厅中央的舞台走去。音乐停了,钢琴前的男人起身离开,祁抒大步跨了上去,坐到琴凳上,两只修长而骨感的大手缓缓放在了琴键上。 一段悠扬而婉转的旋律淌过,连空气都沾染上几分淡淡的忧郁气息。 宴会厅某个角落,一个服务生打扮的高个女人耳机里传来一声惊呼:“我以为祁长官说着玩儿拖延时间的,他真会弹?!” “年轻人,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一曲奏毕,众人纷纷离场。 转眼间,偌大的宴会厅只剩祁抒与禾木衍两人。两人面对面在一个方桌前落座,很快,宴会厅的灯也熄灭了,只剩桌边的蜡烛摇曳着火光。 就在这火光中,禾木衍终于摘下了面具,右脸上一道又长又深的伤疤,像一条扭曲的虫子,在原本俊秀的面庞上肆意攀爬。 祁抒仍旧面不改色,淡淡地问: “什么时候,知道祁长官是我的。” “我们边吃边说。” 主菜是牛排,餐具也是刀叉。 禾木衍端起高脚杯,喝了口红酒,这才开口: “听说你姓祁的时候,我就在怀疑了,直到听外面那些掠夺者说,你个子很高——攻击性十足,我基本就猜到了。你还活着,我原本也不惊讶,让我惊讶的是,你竟然没什么变化。” “是呢,你头发都花白了,我却还是你记忆中的样子,命运就喜欢开这种玩笑,不是吗?” 祁抒放下刀叉,擦了擦嘴巴。 “我吃饱了。提个小建议,下次再煎牛排的时候,黄油不能一开始就放,要最后快出锅的时候淋上去才好吃。不过,瑕不掩瑜。” 禾木衍轻笑,“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吗,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上宋笙烟的?我知道,你们在成长过程中,会有许多难忘的经历,爱上一个人,是一个漫长而寂寞的过程,但是发现自己爱上一个人,往往却是一个瞬间。我想知道,究竟是哪个瞬间。” 说这些话的时候,禾木衍的双眸泛着一层阴郁的微光。 祁抒墨眸微垂,轻叹: “外面的世界一片废墟,我们却在这里吃着烛光晚餐,谈情说爱——真的好吗?” “正因为末日了,才更需要谈一些华而不实,不着边际又浪漫的话题,不是吗?” “那好,我可以告诉你。” 祁抒端起杯子,仰头将杯中的酒干了。禾木衍的视线定格在他滚动的喉结上,顺便将他颈侧的肌肉线条与若隐若现的青筋也一并尽收眼底。烛火映入他眼底,似沸腾的夜色。 “我28岁那年,也就是阿烟18岁那年,我记得是在一个阴雨天,雨下得并不大,不是我收到你那封信时的大暴雨,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又斟了半杯红酒,却没有喝,而是望着烛火中那一抹浓郁的红色,似盛放的玫瑰。 “我们像往年一样,去祭奠我姑姑。就在我姑姑的墓碑前,她说,她要活得比世界上最古老的一棵树还要久。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神采飞扬,整个人闪闪发光,甚至照亮了阴沉的天色。就是那个瞬间,我牵着她的手,第一次有了想和她十指相扣的冲动。” 而彼时,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祁抒眼底的冷酷尽数敛去,不加掩饰淌出一片柔情。 他端起高脚杯,凑近了烛火。 那一抹红色流转得更加浓烈而耀眼。 “大概,就是这个瞬间,我发现自己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不可救药——病入膏肓。我说,如果她要活那么久,我可能没法陪她。她却说,她会亲手把我葬在一个风景如画,四季如春的地方。每一年,会带上亲手种的鲜花为我扫墓。没错,我活了28年,才算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我认为最动听的话语。那一个瞬间,我甚至热泪盈眶。” 说完,他仰头干了杯中的酒。 他轻抿唇角,蓦然抬眸,直视着对面的男人。 “然后我说,这是我的荣幸。” 而彼
时,禾木衍在听这些话的时候,也湿了眼眶。 “那一次我去接阿烟放学,被告知她在邻校去找唐舒晨了,我过去找她,结果撞到你被霸凌,我救下你,咱们被困在那个潮湿又漆黑的屋子里,我因为从部队赶回来的,几乎一天一夜没合眼,我太困了,睡着做了个梦,说了梦话喊了一句阿烟——而你以为,我喊的是一句阿衍。你发现了吗,命运就是很喜欢开这种无聊透顶的玩笑。” “无聊透顶,我同意。” “更无聊的是,这个玩笑竟然持续到了世界末日。而你知道吗,我是为什么会选择救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被那群人泼的那一身香水,恰恰就是我买来要送给阿烟的礼物,同款——你说,是不是很无聊?” “那这瓶香水,你送出去了吗?” “当然没有,我挂到网上低价卖了。跟你困在那个屋子里,我被熏得都要吐了。” 禾木衍轻笑,“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