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方秉烛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方怀安哭笑不得。 “就知道你小子不可能这么机灵,原来就是个跑腿的。” 方秉烛嘿嘿一笑。 “祖父,你不知道江夏真的很有本事,我能提前转正,都是因为她。” “我知道,我脚上这鞋垫不就是她设计出来的?” “什么鞋垫?” 白信有些好奇。 方怀安从内室里拿出一双做工精美的刺绣鞋垫。 递给了白信。 “陈立让那丫头和秉烛卖后院那俩烂仓的货当考核,这俩孩子就做成了鞋垫卖了出去。” 白信拿着鞋垫看了看。 “倒是有些巧思,那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想法。” 他把鞋垫又还给方秉烛。 “方叔,前阵子你不在行里,咱们和波斯商人谈的那批香料,就是这小姑娘从中说合的。” 方怀安微讶。 “难怪东家会亲自开口让她来牙行,倒是有几分灵气。” “当初也是看了几分灵气,才让她过来的。” 白信笑着看向方秉烛。 “秉烛,你什么时候和她走的这么近了?” 方秉烛这才说起了和江夏认识的经过。 白信听完点点头。 “你们一个动脑子,一个找散商,合作的倒是挺融洽。” 方秉烛被夸的脸都红了。 “那白叔,我能替江夏求个奖励吗?” 白信喝了口茶。 “说说看。” 方秉烛看了一眼方怀安,一咬牙。 “白叔,我和江夏想卖二号仓那些烂货!” 江夏并不知道方秉烛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二号仓那些滞销货的销售权。 离开牙行之后,她直奔菜市场。 割了半斤五花肉挑了一把韭菜和六颗鸡蛋,这才往家走。 晚饭做的也简单。 先前家里剩下的一块冬瓜,炖了五花肉。 又做了韭菜炒鸡蛋。 荤素搭配,有菜有肉。 饭菜做好之后,江夏坐在灶台前开始盘算自己的资产。 她和阿兄的身体都亏空的厉害。 所以这段时间,她也没亏了嘴。 不说顿顿有肉,每顿多少也能沾个荤腥。 只半个多月,她就花去了二两银子。 白信给的赏银还剩三两,考核分成的五两都没花。 刘恩又新给了十两的分红。 加起来她手里还有十八两。 贺钦说过只要她拿出三十两就可以让她搬进新宅子。 七天之后他们就要搬出这座宅子,给人腾地方。 这么短的时间,她想赚到十二两,似乎有些不可能。 再说了,攒够买房钱之前,她和阿兄不可能不吃不喝。 总要维持日常生活。 江夏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到更好的赚钱办法。 最终只能安抚自己。 如果月底真不能赚到三十两,就先找个宅子再租一段时间。 夜幕降临,外面已经灰蒙蒙一片。 桌上的菜都要凉了,江归远却还没回来。 江夏等不及,把饭菜又重新放回锅里,用灶里的余火温着。 拿上破袄出了门。 摸黑去了塾,却被告知江归远早就去了局。 江夏只能往局赶。 好在局离塾不远。 江夏走了半盏茶就到了。 局是个二层小楼。 一楼大厅和现代店很相似。 一排排红木架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册。 只不过细看,都是手抄本。 明明是该吃晚饭的时候,店里还逗留着不少看的生。 江夏进门,便有伙计看了过来。 见她满身补丁,神色恹恹。 当得知她是来找人后,态度更是不耐烦。 “要找人,去后门!一身穷酸,也好意思来前店?” 江夏着实没想到一个店的伙计都这么狗眼看人低。 <
> 不由为江归远担心了起来。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后巷,来到了两扇小小的木门前。 木门半开,探进头就能看清后院。 只见后院里有一排小房子。 微弱的烛火跳跃在夜色里。 这时候,江归远从一间小木屋里走了出来。 很快便有个看不清脸上的中年男人朝他走去。 “抄完了?” 江归远有些迟疑。 “抄是抄完了,但最后一页不小心染了一点墨迹。” 中年男人一把抢过手抄本,看到最后一页空白纸上的墨迹,顿时变脸。 “你怎么回事?我请你过来抄,那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点墨,可能这本都没人要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江归远的那一点墨迹并没有在的正里。 而是在最后的封页上。 说无伤大雅也不为过。 中年男人却絮叨了很久。 其实也并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怪在江归远头上。 局提供的毛笔笔头都已经龇毛,局却舍不得换。 写完最后一个字时,江归远刚提笔,墨迹就控制不住的从分叉的毛上掉下来。 都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江归远却只能连连道歉。 “抱歉,我下次一定注意。” “还想有下次?要不是沈夫子推荐你过来,想来我这抄的大有人在!” 江归远借着灯光数了数铜钱,疑惑抬头。 “沈掌柜,我们不是说好抄完四十?墨迹我承认是我的错,您可以酌情扣减,但十五会不会太少了些?” “嫌少?” 中年男人把手抄本推给他。 “那你把这块墨给我吃了!只要你吃了,我立刻给你补齐!” 江归远垂在身侧的手握起,姿态依旧放的很低。 “沈掌柜,能不能再加些?家里正等着用钱。” 有个妖娆的女人走了过来。 “行了,挺哥,人家都抄了十天了,再给人加点。” “好吧,看在我们娇娇的份上,就再多给你五钱。” 中年男人从袖子里掏出铜钱丢在地上,搓着手朝女人跑去。 二人调笑着进屋。 空旷的院子里只剩下江归远的咳嗽声。 他捂着胸口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铜钱,挨个擦干净。 门外,江夏鼻头一阵酸涩。 记得她刚醒过来时,没少吃请大夫,拿药吃药。 她这月银只有二两的阿兄,原来竟是这样撑下来的吗? 可她的阿兄也是个有傲气的读人啊。 为了五钱,却要这般低声下气。 一时间,江夏脑海里只剩下了赚钱两个字。 一路跑回家中,江夏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眼眶中的泪水一次又一次的逼了回去。 即便掩饰着,江归远回到家还是第一眼发现了她的异常。 “夏夏,你怎么了?可是在胭脂店受委屈了?” 江夏垂眸摇摇头。 “没有,就是风大进了眼睛,阿兄快去洗手,吃饭了。” “等等,。” 江归远叫住了她。 从袋里拿出一个油纸包。 “刚才在路上见到有卖胡饼的,你快尝尝,还热着呢。” 胡饼被厚厚的油纸包裹了三层。 打开时,一股肉香扑面而来。 “前些时日你想吃胡饼,阿兄没本事给你买,今天刚好发了薪水,你别吃到的太晚。” 半个月前,她伤情反复。 那时候最想吃的就是肉馅胡饼。 可那个时候家中的钱都用来给她请大夫抓药,哪有钱给她买这个? 十钱,是他们三天的伙食费。 江夏吸吸鼻子。 “不晚,只要是阿兄买的,什么时候都不晚。” 江归远笑笑。 “那你先坐下吃饼,阿兄去端菜。” 阿兄抄了十天,只得了二十。 却舍得拿出十来给她买胡饼。
手中肉饼的热气直往眼里扑,熏的人眼睛疼。 江夏憋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 翌日一早,江夏正坐在后院仓外啃窝头,方秉烛就跑过来报喜。 白信答应他可以和江夏处理二号仓的烂货。 但具体拿多少要经过陈立的同意。 “我就不明白了,白叔为什么要这么做?直接把二号仓给咱多好。” 江夏轻笑。 “那么大的货仓怎么可能让咱俩分?” “可他明知道陈立不喜欢咱们,为什么要非要他同意?让咱们自己直接挑了不就得了?” “陈立是四部的管事,他当然要让陈立给咱们安排。” 牙行正常运转,就得有一套健康的上下级关系。 除非极其特殊的情况,否则白信这个最大的上司也不可能越过陈立直接给他们这小小的牙郎安排任务。 见方秉烛苦大仇深,江夏安慰他。 “你放心,既然东家开口,陈立肯定要给他面子的。” “你说的,我都信。” 方秉烛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她。 “江夏,这是二百两,白叔说是给你的。” 江夏啃了一口窝头。 “等一会儿周大哥来了,你直接给他就行。” 方秉烛顿了下,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 “他那支参就算急用,也只值一百两。要不我把银票给你换成两张?你自己留一百两。” 他看着江夏嘴手里的窝头。 “以后就省的啃窝头了。” 认识这么多天,每次吃饭,江夏要么啃窝头要么就买俩胡饼对付。 他都看不下去了。 江夏知道方秉烛是为她好。 “谢谢你为我打算,可这银子都得给周大哥。” “为什么啊?一百两不少了。” 江夏端起身前的海碗喝了口水,把嘴里的高粱面压了下去。 “昨天你应该没注意,周大哥那位朋友后背的袄子上都是血。” 昨天和周大方一起来的还有个和他年纪不相上下的男人。 长得也是老实巴交的。 俩人把参交给她之后,就打算去医馆。 她顺风听到了那么几句。 那山参所在的位置及其刁钻,在半面山崖上。 俩人合作才把参给挖到。 周大方满脸被树枝划破的血痕,走路一瘸一拐。 他那朋友也受了不轻的伤,袄子都被刮的一道一道的,不少血丝露出来。 不用想也知道,当时的情况肯定很凶险。 这山参是他们俩用命博来的,她怎么能分这种钱? 刘恩说过,他早就跟周大方他们说过此事。 可周大方一直都没松口。 若非她开口,周大方只怕不会轻易答应去挖参。 她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方秉烛听完点点头。 “你这么说,这银子是该他们的,可是” 他看了一眼后院走动的牙郎们。 “这件事要轮到他们头上,他们能给周大方五十两就不错了。” 江夏轻笑。 “他人怎么做与我何干?我只求问心无愧。” 过了约莫半盏茶,周大方就赶到了牙行外。 江夏把两百两银票拿了出来。 周大方先是惊讶,然后连连推辞。 “江姑娘,二百两实在太多了,我不能收。” 江夏没有收回银票。 “周大哥,收下吧。这银子是您和那位大哥应得的,让医馆好好看看,回头让嫂子好好给你补补身体。” 周大方没想到江夏会这么心细,一阵眼热。 “我断了两根肋骨,他骨折了一下,没什么大碍,这对我们猎户来说算不得什么。江姑娘,劳您挂心了。” “瞧您说的,您帮我办事,我怎么能不挂心?” 几番推脱,周大方终于收下银票。 他擦擦泪湿的眼角,感动的朝江夏拱手。 “江姑娘,以后但凡用得着我周大方的地方,我随叫随到。” 送走周大方,江夏和方秉烛去找了陈
立。 一号仓和二号仓名义上是滞销货仓。 可里面一些货,品质并不差。 并不是全然不能出售的。 不同于前院堆栈里的正常买卖货品。 这些货只需给牙行缴纳很少的成本,剩下的全是自己的利润。 陈立把两个仓当成了自留地。 没少玩儿猫腻。 一听二人想拿二号仓的货出来卖,他双眼瞪成铜铃。 “你们才当上牙郎几天,就想插手二号仓?哪个不开眼的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野心这么大!” 江夏轻咳一声。 “不好意思,这胆子是东家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