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其道而行
楚天佑舒展眉头,笑了笑,又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富贵公子。 “我们为了隐藏行迹,不得不束手束脚,反而更危险。现在既然行踪已经败露,藏也藏不住,倒不如直接摆明身份,大摇大摆地走。带着大批侍卫保护,反而多了一层保障。再者,我也想借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三人听完若有所思。 “有道理”赵羽小声说道。 丁五味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可又觉得有问题,他问道:“不对啊,我们这么大张旗鼓,摆明了就是引屠龙会上钩啊,他们不会这么傻吧?”他说完看看其他三人,赵羽好像也是这感觉。 楚天佑只是笑笑,看了看他们三个,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低头沉思的白珊珊脸上。 白珊珊边思考边说:“我要是叶麟,明知是陷阱也会跳。” “什么什么?”丁五味盯着白珊珊,疑心自己听错了。 赵羽也是一脸不解地看着她,只有楚天佑笑着喝茶。 “因为这个险值得冒!叶麟的目的不就是抢玉玺、大玉圭,杀国主吗?”她一步一步抽丝剥茧。 “是啊,那他就更不该找死了,该留着小命才对。”丁五味越听越糊涂。他看了看跟他同样表情的赵羽,赵羽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说法。 “可是,国主一旦回宫,他再想动手就难了,这可以说是他最后的机会。” 至此,两人恍然大悟。 “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出这是个陷阱,可叶麟他还非跳不可了,他必须背水一战!” 丁五味直说“有理!有理!”,赵羽也是频频点头。 白珊珊接着说:“另外,我私以为,国主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她突然打住,瞟了瞟悠闲喝茶的楚天佑。 楚天佑却并不接话,依旧只是品茶,只不过朝她笑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对于叶麟来说,这是行刺国主最后的机会。那对于国主来说,这难道不是亲自除掉叶麟最后的机会?” “哈哈哈,珊珊,国主的心思都被你摸透了。”楚天佑哈哈大笑,心情舒畅,赵羽和丁五味也茅塞顿开。 赵羽点点头说道:“而且,不先处理掉叶麟,只怕我们很难平安地回去。所以,我们这次跟叶麟是要明着来,还要决一死战了。” “不错,所以我们要好好合计合计。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来。”楚天佑招呼大家坐好,听他的计策。 三人听得频频点头,约好依计行事。然而楚天佑还有别的打算,他凝重地对赵羽和白珊珊说:“小羽、珊珊,我此次最大的顾虑就是母后,为了解决后顾之忧,我需要你们先帮我做一件事。” “公子,您说” “天佑哥请尽管吩咐” 楚天佑小声跟他们说着自己的绝密计划,两人无不遵从。 翌日,日暮时分,一匹骏马,一辆马车,大摇大摆地行至霈州府衙门口。驾车的冷峻男子给军卫递上一份拜帖,说他家老夫人和公子拜会州刺史大人。 片刻之后,州刺史衣冠严整、带着一群随从匆匆而来,在马车前跪接一行人,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刺史府衙。 “臣霈州刺史娄敬之参见国主,国主万岁万岁万万岁!”府衙的花厅里,楚天佑高居堂上,赵羽和丁五味立于两侧,娄敬之大礼跪拜。 “娄卿免礼”楚天佑浅笑着抬手示意他起身。 “谢国主!”娄敬之提起袍摆,弯腰作揖道:“臣恭贺国主寻得太后,得偿所愿。” “那都是众卿用命,苍天护佑。”楚天佑笑着拱手敬天。 “是,是国主孝感动天、太后洪福齐天,苍天护佑。”娄敬之连连称是。 “废话可真多啊。”丁五味忍不住扭头小声跟赵羽抱怨。 “臣还要向国主请罪。国主与太后、侯爷驾临,臣未曾接驾,请国主恕罪。” 这边楚天佑说着“是我等来得突然,非卿之过,何罪之有?” 那边丁五味又跟赵羽说:“还没完,真急死个人,徒弟真够累的。”赵羽默默不语,其实他也挺不喜欢的。 楚天佑觉察到了丁五味和赵羽的不耐烦。 “不知国主此来有何旨意,在此驻跸多久?还请国主示下,臣也好早作安排。” “娄卿,本王此来确有大事相商,此事事关生死存亡、江山社稷,不得传出这间屋子。” 娄敬之知道事态严重,须严防泄密。楚天佑将计划告知娄敬之,让他配合,娄敬之立刻去办。 “国主,臣这就去安排国主吩咐的事,请国主与各位暂歇几日,
臣精心挑选可靠之人伺候各位。” “娄卿,我们几个自便。至于太后,有同行的白姑娘贴身照顾即可,其他任何人不得接近太后。” “臣遵旨” “小羽,你也去准备吧。” “是” 楚天佑来到太后的门外,听到里面太后和白珊珊的说笑声,从门口看到两人谈笑风生,宛如母女,他不自觉地笑了。那一刻,他突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天伦之乐,他的人生要是能一直这样,夫复何求? 太后突然瞥见了在门口发呆的儿子,轻唤一声:“龙儿”,唤回了楚天佑的神思。 “娘”楚天佑笑着进了屋。 白珊珊转身看到楚天佑,愉快地喊了一声:“天佑哥”。 “嗯”楚天佑笑着朝她点头。 “你们聊,我去换一壶新茶。”说着拿起水壶离去。 “娘,您心情不错,孩儿就放心了。”楚天佑坐在母亲身边。 “是啊,本来我还挺担心的,可经过珊珊的开解,我也就放心了。珊珊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见多识广、能能武、有勇有谋、细心体贴,又善解人意。”说着,她看着儿子的眼睛问道:“这几年,她也没少给你分忧解劳吧?” “是啊,珊珊跟小羽都是孩儿的左膀右臂,为孩儿分忧解劳。这两年多,幸亏有他们。”楚天佑笑得明媚。 太后想了想,又一字一顿说道:“正好我没女儿,珊珊没母亲,我倒是希望回去以后她也能日日陪伴我,可惜她要回自己家。”太后说的时候小心观察儿子的神色。 楚天佑有一瞬间的错愕,收敛了笑容,然后很平静地说:“她自然是要回自己家的。” 太后在心中叹息,儿女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她按下这头心思后,换了心情问道:“龙儿是有事要跟我说?” “是啊,娘,孩儿跟娄卿都安排好了。” “嗯,这事珊珊跟我说过了。”太后眼含深情地看着儿子的脸,这张酷似亡夫的脸。她一边帮儿子理鬓发,一边坦然地说道:“龙儿,你长大了,是个英明果敢的君王了,为娘信你。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你做什么娘都支持,不必顾虑我,我要做的,就是不拖累你。”她掸了掸楚天佑的肩头,抚平他的衣襟。 “孩儿多谢娘的理解。”楚天佑胸中激荡,抱拳朝着自己的母亲行了个礼。 “起来吧。”太后拍拍他的手。 他们接着就在府衙休息几日,连门都不出。 “徒弟,石头脑袋什么时候回来啊?”丁五味觉得每天闷在府里,跟坐监一样,实在难受。 “明天就该到了,怎么,想小羽了?”楚天佑好笑地看着他。 “谁想那块石头?只不过,他回来我们就能离开了。” 翌日,赵羽果然按照计划回来了,只不过他是偷偷潜回来的。后来,霈州府衙又来了一支队伍,是御林军和国主、太后出行的仪仗,带着龙辇、凤辇。 这支队伍在霈州府引起了轰动,人们纷纷猜测:难道国主来了霈州府?听说国主微服私访,说不定真的来了。那凤辇又是谁的?没听说过国主有王后,这是找到太后了还是在民间选了王后?毕竟,当初国主出宫寻美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半日,国主带着后宫驾临霈州府的消息就传遍大街小巷,府衙门前都挤爆了,人们一个个兴趣盎然、拭目以待,还有打赌的,赌凤辇里坐的到底是太后还是王后。 御林军和仪仗队仅在霈州府休整了一日,便护着国主、太后起驾回京。身穿明黄广袖衮龙袍、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的楚天佑,不,现在该称他为司马玉龙了,他扶着头戴九尾凤冠、身披曳地三尺绣金銮凤袍、挽着七尺织锦彩凤披帛的太后上了六乘的凤辇,自己则登上了六驾的龙辇,赵羽骑着高头大马随侍在侧。 整个仪仗队规模浩大,最前面是两列金盔银甲、挎刀执槊的御林军侍卫,随后是引驾仪仗,手执十二面龙旗:风伯、雨师旗各一面,雷公、电母旗各一,木、火、土、金、水星旗各一面,左、右摄提旗各一面,北斗旗一面。 引驾仪仗后面才是国主和太后乘坐的玉辂,也是整支仪仗队的核心,守卫极其森严。国主的玉辂由太仆卿驾驭,前后有数十位驾士簇拥,分左右,充禁卫,围子八重。 以龙辇和凤辇为中心,前后对称地配备十二个仪仗队,车驾齐整,阵仗鲜亮,旌旗飘扬,鼓乐齐鸣,多而不乱,庞而不杂。 丁五味充当近臣,骑着一匹温顺的小马跟在龙辇旁边,看着庞大又气派的仪仗队,他是真的长了见识,嘴就没合拢过。遵循司马玉龙的安排,白珊珊随太后上了凤辇,贴身侍奉。
此处离京城不远,只有十几天的路程,再者,司马玉龙心中有谋划,因此队伍行动缓慢,走走停停,每到一处都驻跸行宫。 夜里,司马玉龙在行宫的房批阅奏本,习惯性地吩咐:“珊珊,帮……”可就在抬头看见随侍在侧的内侍和宫女时才猛然意识到,不是白珊珊和赵羽侍奉在侧。 内侍赶紧躬身询问:“国主有何旨意?” “噢,帮本王磨墨。” “遵旨”内侍小心翼翼地将墨块置于砚台中慢磨。 司马玉龙将狼毫至于笔搁之上,舒展双臂,宫女换上一杯热茶,他随手端起就喝。可就在茶水入口时忍不住微微蹙眉,又细细品一下,味道不对。他揭开盖子看了看,没有问题,是他一贯喜欢的西湖龙井,茶汤也是碧绿清澈的,可怎么味道就是不对。 一旁的宫女看出了不对,诚惶诚恐地询问:“国主,茶有什么不对吗?奴婢再去给您泡一壶?” 看到面前的宫女,司马玉龙才明白哪里不对。他笑了笑,不对的不是茶,是泡茶的人。他是喝惯了白珊珊泡的茶,嘴被她养叼了。 司马玉龙温和地回答那宫女:“无事”,接着把茶喝了下去,宫女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去。 这时门口传来了御前侍卫的声音:“启禀国主,行宫总管求见。” “宣!”司马玉龙放下盖碗,正襟危坐。 行宫总管是个五十来岁的人,微胖,看起来和气、机灵。他弓着身子,屏息凝神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低着头的宫女。 “臣叩见国主”总管一跪拜,跟着的两名宫女也跪了下去。 司马玉龙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他长于民间,复国后在宫里只待了几个月,然后又一直游历民间,真的不习惯动不动就被人跪拜,可他又只能接受,实在是无奈。 “平身” “谢国主”总管站了起来。 “你有何事?”司马玉龙温和中不失威严。 “回国主,这处行宫长期无人临幸,太过简陋,侍奉的奴婢也少,实在有些委屈国主了。” “无妨”这还叫简陋?还委屈?他本就不是沉迷享乐、穷奢极欲之人。 “夜深了,国主安寝时不能无人侍奉,所以臣特地挑了两名宫女伺候国主安寝。” 故意加重的“特地”二字引起了司马玉龙的好奇心。 “你们两个,抬起头来。”总管微微转头对跪在身后的两名宫女说。 两宫女慢慢抬起头,齐声说道:“奴婢参见国主。”声音婉转甜腻,人也是楚楚动人的可人儿,在行宫的宫女里面,算是出挑的,可见总管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司马玉龙瞬间懂了他的心思,皱了皱眉,声音冷了几分,说道:“你有心了。这里不用她们伺候,都退下!” 总管听出了司马玉龙的不悦,揣度是宫女的姿色入不了国主的眼,毕竟,国主出宫寻美的传闻他是有所耳闻的。眼下国主不满,总管自然心生畏惧,当下就请罪:“国主息怒,是臣考虑不周,这两个姿色平庸,不配侍奉国主,臣再……” “好了!”越想越歪,司马玉龙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冷了脸,“不要想着揣测本王的心思,本王不是前朝的叶氏,收起你取悦叶氏那一套,尽忠职守,安分守己即可。” 司马玉龙说完,见总管面露惊惶,两个低着头的宫女身子微微有些颤抖,知道他们被吓到了,又放缓了语气说道:“都下去吧,本王不会因此事迁怒于你们。” “是,是,臣告退!多谢国主不责之恩,臣告退!”总管赶紧站起来,胆战心惊往外退,还小声催促两个宫女:“快走,快走!” “等等!”就在他们走到门口时,被司马玉龙叫住,总管一个腿软,差点摔倒,回过身,战战兢兢问道:“国主还有何训谕?” 司马玉龙自御座上站起,走近总管,握拳抵唇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此事,万不可让太后知晓!” 总管一下子呆住,想不明白,不过也不需要明白,只需照办,他连连称是。 司马玉龙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太后那边可有什么事?” 总管收敛心神,恭敬作答:“禀国主,太后就是遣身边的白姑娘问过两次国主是否安寝,再没别的吩咐了。” “嗯,太后那边要加派人手严加保护,你退下吧。”司马玉龙挥退三人。 “是”总管把心放回肚子里,赶紧走,他一走出门就立马擦了擦手心的冷汗。好险,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不管看起来多仁厚的君王。 国主銮驾回京,所到之处,大小官员都要沿途跪接,其中就有梧
桐县的孔县令。当他看到龙辇上的那张脸,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一时百感交集,惭愧,欣慰,还有自矜。惭愧的是自己眼拙,没认出国主,竟还想说服国主为国主效命,现在想想,实在好笑;欣慰的是,有这样的国君,实乃楚国之幸;自矜的是,自己有识人之明,当时就觉得国主是个人中龙凤、王佐之才。不对,国主不是王佐之才,他自己就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