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燕虞吃了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一睁眼，发现皇帝就坐在她的床边。 “圣人……万福。” “不必多礼，吾来看看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圣人温和地问道。 “妾现在……没什么感觉。”燕虞垂下眼，“圣人恕罪，这次是妾不够小心，以至于……到此地步。” “你不必自责，此事非你之过。”圣人安慰道，“这段时间，你可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燕虞仔细想了想，刚准备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就是妾当时摔倒的时候，好像是肚子先痛了一下，妾这才突然一下没站稳，加之地面湿滑，摔倒了的。” “痛了一下？”圣人闻言皱了皱眉，候在一旁的夏花突然跪了下来，对着皇帝磕了个头道，“圣人，奴有事要禀报。” “你说。” “奴突然想起来，曾经看到过夏桃趁着寝殿无人时偷偷出入，只是奴等她出来之后再进去查看，未曾发现什么异常，便没有放在心上。半个多月前，奴偶然有一次又看到夏桃偷偷溜进寝殿，奴便悄悄跟了上去，发现她只是在娘娘的梳妆台前翻了翻就走了，事后奴去查看，没有少任何一样东西，以为夏桃只是羡慕娘娘，偷偷翻看过过眼瘾，因此便没有将此事禀告娘娘，请娘娘恕罪。”夏桃对着燕虞磕了个头道。 “梳妆台……？”燕虞露出疑惑的神色，“妾确实不曾发觉有什么东西少了。”她想了想，突然补充道，“不过说起来，妾最近总觉得口脂的味道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不知是不是受潮了。” “邓丰明，你去瞧瞧。” 夏花将梳妆台中的口脂拿了出来，递给邓丰明，邓丰明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圣人，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味道也是淡淡的花香，不如让奴拿到太医院去瞧瞧？” “去吧。” 邓丰明退了出去，皇帝对燕虞道，“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无需操心。” “多谢圣人。”燕虞温顺地回道。 皇帝走后不久，柳如岚便来了。燕虞挥退宫女们，茗荷茗香站到了门口，寝殿内只剩下了燕虞和柳如岚两人。 “你的身子可有碍？” “二娘放心，好着呢。”燕虞笑道，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全无虚弱之色，“一切都很顺利。对了，那个东西可找到了？” “放心，已经找到了，我已经让茗荷交给了夏花。”柳如岚点头道。 此事，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当时在长乐宫，原本燕虞是打算假装被夏桃推倒，然后顺理成章的‘小产’，如此一来夏桃自然百口莫辩。谋害龙胎，就算夏桃嘴硬不肯说出幕后指使者，提拔她的朱掌薄也一定会受牵连，一并受罚。 但考虑到朱掌簿是太后的人，燕虞便想了个新的办法。那便是将口脂中的药替换了，换成可致人落胎的药物，然后假装自己不小心摔倒，随后顺利成章的小产。 虽然看起来好像是燕虞自己不小心，但曾经高氏的事历历在目，皇帝皇后必起疑心，尤其是皇后，此前还被高氏恶心了那么一下，肯定会往下追查，那么，便可借皇后之手，查清夏桃的底细。 但是燕虞绝不能自己来说出夏桃的嫌疑之处，她想到的最佳人选，便是夏花。 那天从长乐宫回去之后，燕虞便单独召见了夏花。 “自上次柳府一行之后，想必你也应该很清楚，我已经知道你是圣人派来的人。” 夏花神色不变，“娘娘高看奴了，奴原先不过区区杂役宫女，蒙娘娘青眼，方才有机会成为三等宫女，又怎么有机会接触到圣人呢？奴是通过陈司簿方才有机会见到娘娘的。” 夏花这话的意思就是隐晦地表明，陈司簿才是真正的皇帝的人，她不过是陈司簿手下的一个小喽啰罢了。 “无妨，但吾要告诉你一件事。夏桃欲要害吾。” “娘娘确定？”夏花眼中露出讶然，但她没有问燕虞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再次寻求燕虞的肯定。 燕虞点点头，“非常确定，只不过，吾现在手里没有证据。” 夏花立即跪了下来，将头伏在地上，“娘娘若有吩咐，奴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记好了，吾需要你这样说……” 于是，便有了圣人面前夏花揭发夏桃的那一幕。而燕虞和柳如岚口中的‘那东西’，正是被夏桃替换下来，埋藏在长乐宫小花园里，燕虞原本的口脂。 “太医院那边我也都安排妥当了，三娘如今只需静静等待便可。”柳如岚笑道。 五天后，翊坤宫。 “殿

下，邓大监来了。”翠竹掀开帘子走进来对皇后道。 “宣。” 邓大监走进来，他身后跟着何院使，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两人对着皇后请安后，邓丰明对皇后道，“殿下请看此物。”何院使打开了手中的盒子，正是邓丰明拿走的燕虞的那盒口脂。 “这是什么？”皇后从座椅上走下来，靠近看了一眼，“口脂？” “殿下，臣发现这口脂之中被掺杂了可致人堕胎的药物。”何院使说道。 “莫非，这是惠才人用的口脂？”皇后道。 “回殿下，正是如此。”邓丰明躬身回答道，“并且根据惠才人身边的宫女夏花的证词，她曾看见夏桃偷偷进入惠才人的寝殿翻动梳妆台。” “很好！”皇后脸上露出喜色，她之前审问夏莲夏桃毫无进展，邓丰明送来的这个东西可以说解了她眉之急。 “翠竹，备辇，带上盒子，随吾去掖庭。” “是，殿下。” 皇后乘着步辇到了掖庭，翠竹、岚竹先进去与正在审问夏莲夏桃的宁宫正通报了一声，她很快便迎了出来，对着皇后行了一礼。 “可有问出些什么？”皇后问道。 “殿下恕罪，妾无能，未曾审出结果。”宁宫正请罪道。 “无妨，吾这次带了证据过来。进去说。”皇后领头一马当先走进了室内。因夏莲夏桃目前尚未被定罪，只是未曾保护好燕虞，因此两人目前都穿着妥当，面容还算平静。 皇后对着翠竹使了个眼色，“你们两个都来看看，可认得此物？”翠竹捧着盒子上前一步，夏莲夏桃依言上前，围在翠竹身侧，眼看她打开了盒子。 “这个……好像是惠才人娘娘平日里惯用的口脂啊？”夏莲第一个疑惑地开口道。 夏桃慢了半拍，“是啊，确实是娘娘的口脂。” 皇后在翠竹打开盒子的一瞬间，仔细盯着二人，尤其是夏桃的神色，发现夏桃看见盒子内的物品时，瞳孔微微缩了一下，显然是有些意外，而夏莲的神色就很自然，她认出了燕虞的口脂，便理所当然的感到疑惑。 “看来有些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见夏桃仍在装傻，皇后冷哼一声，“只可惜如今人证物证均在，容不得抵赖。来人，将夏桃押走。” “殿下！奴冤枉啊！”夏桃愣了一下，立刻跪了下来大声喊道。 “还想狡辩？” “殿下，请问人证在何处？奴愿与她当面对峙！” 皇后脸色沉了下来，一甩袖子，“好，既然如此，就让你死心。翠竹，你去瑶华宫将夏花带来。” 不一会儿，翠竹就带着夏花过来了。 “殿下，奴是宫奴出身，夏莲夏花因此一直看不起奴，联手排挤奴，从不与奴亲近，如今她说看见奴出入才人娘娘寝殿，根本就是信口雌黄。”夏桃垂泪自辩道，看起来很是可怜。 “夏花，你可有什么要说的？”皇后转向夏花。 “回皇后殿下，因为确实只有奴一人看见，因此夏桃不肯承认也是正常的。”夏花转向夏桃，“但是有一点，是你无法反驳的——那就是那盒被替换下来的口脂。” 夏花对着皇后跪了下来，“自才人娘娘出事后，奴等宫女的住处便被封锁了，绝无一人出入，不可能有人能动手脚。刚才翠竹姐姐来时，奴便带着她去搜了夏花的住处，搜出来了此物。” 翠竹上前一步，将双手打开，对着皇后呈了上去——正是跟盒子里一模一样的一盒口脂。 夏桃瞪大了双眼，“不可能！这不可能……！”她猛地站了起来，就要往翠竹身上扑去，旁边两个强壮的宫奴立即制住了她。 她可以肯定，自己行动的时候绝对没有人看到，夏花就是在胡说，可是这盒被她埋起来的口脂如今却出现在了她的住处，还被‘搜’了出来。 很显然，她早就被发现了。惠才人是在将计就计，她早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了。只可惜，自己现在这个境况，是没机会将这一点告诉主子娘娘了。 见夏桃失魂落魄的样子，皇后冷哼一声，“将她押下去。”这次，就是真正的压到掖庭的牢房里去了。 “皇后殿下，夏桃宫奴出身，断不可能有本事仿造一个如此精美的口脂盒，她身后必然还有人指使。”宁宫正出声说道。 “吾也是这么想的。”皇后沉声道，“还得继续往下查，就从尚宫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