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1/2 页)
少监引骆苕往击鞠场那面去,车驾中的骆苕一直掀着竹帘,临近击鞠场时骆苕喊停车驾:“稍等,容我问句话。”
马车刚停连马凳都未摆好,她便直接跳了下去,少监没来得及往细处想,只怕骆苕就此撂挑子不想去博望台,恐不好交差,惶恐地往骆苕说的那面廊亭望去,廊亭里护卫旁赫然立着青苒。
骆苕脚伐疾,少监跟得急。
“殿下,您慢些。”少监掖起袍裾往前追。
青苒立在廊下远远地迎骆苕过来,待骆苕近身,她屈身行礼问安,骆苕没看她直接问一旁的护卫:“她,为何还没离开?”
不等护卫回话,青苒诺诺地抢先接过应答,语速反倒慢得恬静:“回长公主,今日送来的生津消暑丸有二百十六盒,数量多,翁公特地嘱咐,让我在此等空匣,带回雁鸣山。”
盛生津消暑丸的木匣不仅有封条还设有机关,而机关关卡只有宫中的徐内司能打开,此次数量多,青苒便跟雁鸣居士李潜求了个情,让她在御苑等候空匣。
御苑盛况,京都多半的勋贵都聚集在此,李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满怀憧憬的青苒,便答应下来,只道年轻人喜爱热闹让青苒进御苑后谨慎着点。
护卫等青苒慢慢讲完才应和:“回长公主,青苒小娘子所言属实,雁鸣居士特地叮嘱,空匣今日带回去,等稍晚一些,卑职定会安全地送青苒小娘子回雁鸣山。”
方才神鹰卫协领道长公主万千交代,让青苒送去丹丸后立即离开,不得在击鞠场和博望台那面逗留,所以送完丹丸后护卫赶紧带人往这面阴凉僻静的廊亭来。
击鞠场那边很热闹,护卫和青苒二人在鸟语花香僻静的廊亭,容易让人滋生出许多生机勃勃的念想,青苒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护卫眼中。
二人异口同辞地一应一和,骆苕不得不将视线掠过护卫后停在青苒脸上,青苒螓首虽低低地扣在胸前,但骆苕依旧能瞧见蔓延在她左侧脸颊的疤,这片用细粉粉饰过的疤让骆苕生出一阵惊绞。
片刻静默后骆苕轻柔相问:“你近来可好?”
青苒拢紧衣袖:“谢长公主挂怀,民女一切安好。”
骆苕颔首后又静默一瞬才吩咐少监:“让人送些茶点瓜果。”
方才骆苕急匆匆地赶来,只为这无关紧要的问话未免太过反常,少监一面应是一面抬眼望向青苒,见青苒没出声,便轻声提点:“长公主殿□□恤,还不谢过长公主?”
青苒领悟过去,惶惶地屈身领恩。
少监听说过,往宫中为长公主送过几回丹药的小娘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雁鸣山下来的小娘子长的果真出尘脱俗。
“走吧。”骆苕转过身去,少监以免正事耽搁,立时迈步跟上,二人行过一段后,忽闻后面传来青苒略显焦促的呼声,“长公主殿下!我何时再为您送去玉颜丹?”
青苒急切的声音使骆苕脚下一滞,在煊盛的日光下回身正对青苒:“回去转告雁鸣居士,遣你明日午时来公主府,我有旧事与你一叙,今日不便久留。”
该来的总会来的。
青苒已经蛰伏太久,有些沉不住了,骆苕也不能再继续回避她,若青苒不喊停骆苕,或许骆苕还可以再拖一拖,等下次或者下下次再去面对青苒。
闻言,青苒心中一喜一骇,定睛望着骆苕,四目相对。从前骆苕刻意躲避青苒的眼神,而这一次骆苕不再如从前,青苒从她眼中看到了明明白白的释然。
“是,长公主。”青苒悠然直起腰身,回得也颇为释然,仿佛卸下了千金重担。
好些话好些话她想质问骆苕,她迫切的想知道,她的长兄白言霈到底去了哪里。
青苒伪装的太久太久,如果骆苕继续回避,青苒将会按自己的方式去公主府找她。
身份暴露又能如何,不过是为奴为婢为妾,这世上已经没有白氏一族,死又何妨,终究谁能逃过它。
玉颜丹是李潜潜心研制的养颜圣品,唯有宫廷女眷配得上如此极致圣品,青苒去雁鸣山就是为了有接近骆苕的机会,借机力荐,李潜很快应下了她推荐,往宫中内司府递信,最后由青苒送往平宁宫供骆苕消享。
青苒还记得第一次进宫送玉颜丹骆苕见到她时错愕的表情,往后每月送玉颜丹进宫,骆苕只是命人收下玉颜丹却不肯与她相见。
青苒不想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待下去,她要骆苕面对她,她要骆苕告诉她,她的长兄被她藏去了何处。
“殿下,该走了。”少监赶紧催人,他现在只想着眼皮子底下的事,将人送去博望台。
护卫再次作揖行礼恭送,而青苒直直地立在一旁不为所动,目送一袭僧袍的骆苕上车驾离去,嘴上念念有词:“大嵘的长公主可真好看啊,只可惜僧袍加身误下终身。”
大嵘最夺目的长公主骆苕和大嵘最好的长兄白言霈,这对壁人的婚姻被骆炜诠亲手凌迟,而代价便是整个大嵘,在九泉下的那个皇帝,亲手将江山赠与了凌晖。
多么的荒唐可笑。
在侧的护卫望着突然之间清冷到让人却步的青苒,他的脊背有些许发凉,方才那个诺诺的小娘子消失地无影无踪,这样的女人,他告诫自己应当远离。
话虽如此,毕竟人还在跟前,堪堪生出的那一丁点理智,在刚萌芽的念想面前显得更加稚嫩。
骆苕重回车驾,忡忡心事满上心头。
当年诛族事发,她人单势微,送不走白言霈,只能诓骗懵懂的青苒,先把她送出是非之地。三个月的囚禁之后,骆苕急急派人去打探青苒的消息,结果已人去楼空。
是人去楼空,可以确认青苒在涪郡咏竹居住过一些时日,但青苒很快就离开了。
那纵最初护送青苒的人马,当年未回京都回信,至今杳无音信。
那时的一切,杂乱无章,骆苕万念俱灰。
多年沉寂,青苒归来,她是如何回来的,脸上的那片疤痕又是如何落下的,骆苕未敢相问,她怕,她怕极了,怕真相面目可憎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