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1/2 页)
场外呼声连天,似乎都在催促凌袤。
催促他赶快破加木的局。
凌袤同样调整身姿,快速从箭囊里抽出两箭,正当众人拭目以待时,凌袤上弦的两箭却先射出一箭,而后再射一箭,他直接摒弃之前的花招,之后都是只取一箭射一箭,稳如泰山,赛程过大半也未见凌袤破局。
众人虽未能瞧见凌袤破加木的局,可赛场却因加木异常精彩。
加木骑射花样层出,速度极快,他似乎在用这一场骑射教训凌袤,连同之前的那两场击鞠的失利都赢了回去。
已经近到御前的慕容霆彦,双手交叠在身前望着赛场,若有似无地感叹:“后生可畏啊。”
凌晖负手而立,眉宇间充斥着凝重,髯须纹丝未动,良久,他才展眉出声回应慕容霆彦:“伯贤啊,我们是不是真的老了,如果放在十年前,得见今日这样的场景,铁定不管不顾,一把脱下身上的官服,冲进赛场一较高下,哪里会去想自己的对手是谁,该不该赛这一场。”
年少时,便没有怕的时候。
两位半道老友,相互扶持了也将近十余年,凌晖还是习惯叫慕容霆彦的表字。
二人都听出了对方的话外音,慕容霆彦所指的是东刕大王子加木神秘莫测,暗示两国邦交并不会长久,而凌晖的片刻沉默是对慕容霆彦的认同,只是今日的场合不适合二人畅谈国事,出声回应则是避开正题直指嫡子凌袤。
凌袤会输掉这场比赛。
“不老,一点也不老。”慕容霆彦平心笑了笑,“即便现在脱下这一身的官服,骑上马背,你我自有不输后生的法子,比不上他们的冲劲,但咱们可以智取。”
一顿,话题转过来,“袤儿虽然还是后生,但我个人极为欣赏今日的表现,他可以轻松地挑起他人斗志,过后却沉稳自若,不受输赢影响,一箭比一箭稳。”
听慕容霆彦夸赞凌袤,凌晖一时竟有些恍惚,陷入矛盾之中,凌袤已然成年,这个年纪本该是磨炼的时候,却一直未敢真正放兵权给他。
放在寻常人家,听旁人夸赞自家儿郎,本心是喜悦的,只是,将来承袭帝位的一定会是世子凌承佐,对于凌袤这个儿子,凌晖不得不长久地去防备,去考量。
骆苕立在不远处,定睛在赛场,两位臣工的对话清楚地灌入耳内。
赛场上的箭靶已经扎满箭,一时看不出谁胜谁负,而两位臣工在谈话间,已经把赛况结局看得明明白白。
结局很快知晓,判官清点箭矢,加木胜,胜三支。
一场精彩绝伦,悬殊不大的比赛就此结束,正当众人还在惋惜凌袤输掉比赛时,只见凌袤将长弓狠狠地摔在地上,扬长而去。
旁观者顿时嘘声一片。
原来大冢宰家的儿郎是个输不起的。
骆苕也被凌袤这一举动吸引,她还瞧见慕容余紧追在凌袤身后,拉拽凌袤的衣袖,似乎在安抚,又见凌袤一把甩脱慕容余,气哄哄,直挺挺地朝这面来。
慕容霆彦和凌晖对视一眼,慕容霆彦就此退去,凌晖面无表情地等凌袤过来。
只见凌袤朝凌晖伸袖一拱理直气壮:“父亲,儿子输了!今晚酒宴之上任凭他们处置,父亲不用替儿子代罚。”又转向骆苕,“长公主,借一步说话。”
凌晖无暇理会,直接出篷帐拾阶而下,朝赛场加木那面去。
慕容余后悔跟来,给皇帝骆炎行过礼,又给骆苕行了一礼,众目睽睽之下礼数必须周全,凌袤看向皇帝骆炎,这才行礼,却对慕容余说:“你赶紧去把你的篷帐里头的人腾一腾,我与长公主有要事相谈。”
慕容余赶紧退去腾篷帐,根本不想在御前多耽搁一瞬。
骆炎略担忧,忍不住出声问询:“阿姊?”
骆苕回望,宽慰道:“无妨。”望了谢奎一眼后,掩着步障跟随凌袤前往远处篷帐。
正值散场,大多重要臣工在祭天祈福后就已离场,余下为数不多观看赛事的臣工,见大冢宰凌晖往赛场去,皇帝和大冢宰在两个方位不在一处,他们一时也迟疑了,最后几人商议还是先行来场外,给皇帝行告退礼后,再去给大冢宰行告退礼。
骆苕踏入篷帐,凌袤一把将骆苕站立那面的篷帐帐帘扯下,挡住外头视野,又把婢女赶去远远的,自己则直直地立在敞开的那面。
身处一明一暗的两人,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凌袤下意识地想双臂抱胸,转念想到自己是个输掉比赛的失败者,不适合做这一动作,便生生忍下,双臂乖巧地垂在身侧。
半晌过后,凌袤脸朝着中庭的骑射场没看骆苕,直问:“你在你的脸上都涂了些什么?灰头土脸的,配上这一身同样灰啦吧唧的僧服,不好看,下次记得把你的后脖颈再涂灰一些,免得让人看出破绽。”
失败者的怨气就是这么直接,骆苕确实乔装过,脸面稍作修饰,给自己全身能露的地方也上过一层灰粉,后脖颈这么重要的暴露处,肯定越发仔细地打理。
骆苕攥握珊瑚念珠,温和微笑:“你输了,可是在让着东刕大王子?”
若东刕再输,面上确实不大好看,折损凌袤个人声誉,给加木,给东刕一个成人之美,也算是义举。
“没有。”凌袤回以冷冷一笑,“骑射是他唯一的拿手好戏,何须我让?你这一番假意抬举,我实难消受。”
骆苕眉眼一松,认真地看着他:“我不大懂骑射,只是凭心而论。”
不大懂骑射,骆苕这几个字是一字字说的,说的极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