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63. 银河之夜④ 猎人(第1/3 页)
白色的宫殿门口摆满了木乃伊。
绮多站在石柱边,看见它们被钉在巨大的石架上。
这些石头被雕琢成倒置的图钉,又长又粗的石尖从木乃伊的脚尖插上去,一直刺入颅骨。每具木乃伊都保持着站立的姿态,干枯萎缩成布条的肌肉附着在白色的骨骼上,深圆的眼窝完全展露出骷髅的狰狞,每具的身体外形、面部表情都有着不同的痛苦,神态姿势各异,但全都是痛苦挣扎着的。
最前端两块地板的拼接处,铺在地板上的甲壳一样的东西露出两个黑幽幽的洞口,那里正是宫殿遗迹的入口,一部分留在外面的男研究员和猎人在洞口守着。
就在三分钟前,一批绕到这里来的年轻小团体刚被拒绝进入,还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孩子也被拦在入口外,现在大家只能暂时坐在宫殿口的石鼎边。
从原地望过去,除了木乃伊之外没什么特别出奇的景色,不知道是比杨德还是V6定的规则,总之女性不能进入石门,绮多只能等在门口,她也不确定洞内的情况。
那群守在门口的几拨猎人正在玩赤膊摔跤,打得有模有样,反正不管有没有输赢,一律做出很生猛的样子,激起旁观的其他男研究员一阵阵叫好。
而绮多注意到有人被骚扰,是在过了大概七分钟之后。
被骚扰的是在石门稍微往后一点的地方、坐在藤蔓边的女人。她穿着粉色外套,随意垂落的长发看起来没怎么打理,背着一个旅行包,当绮多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候,她突然变得很不安,背部开始扭来扭去的。
绮多觉得奇怪,就从人群的空隙之间望过去,赫然发现有一只男人的手正放在女人腰上摸来摸去。绮多一惊,却没叫出声——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情况,一时间还没能产生真实感。
接着她马上就看明白哪个是色狼了,就是站在那个女人身后的光头中年男人。他的年龄应该在四十五岁到五十岁出头之间,体格非常壮硕,站在人群中能高出一个头来,起码有两米多,更重要的是,他一脸横肉、眉毛稀疏,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绮多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情侣,或者你情我愿,她观察了一会那边的状况,看见女人好几次拨开男人的手,左右不停摇动着的脸上毫无底气。
“请住手。”
也许是周遭太嘈杂,女人发出的声音并没有如她所预期的那么响亮。不过,既然连绮多都能读出口型,那男人应该也听见了,然而他毫无怯意,甚至还显得很高兴。他露出吓人的样子盯着女人,手又开始动起来了,说不好是不是错觉,但绮多觉得他的动作看起来比之前更为放肆大胆,她立刻往那边小跑过去。
女人用求助的表情望向周围,她的目光带着请求,停留在旁边比自己高大的其他男研究员的脸上。
其中有几个人注意到了她无言的哀诉,继而发现了男人的行径,纷纷露出惊愕的表情,然后他们再仔细一看,就看到了光头男人可怖的脸,而到这时,他们所有动作就都戛然而止了。
色狼对如何有效地把对方盯得失去信心很有心得。那是无言的恫吓:你试试指责我一句看看,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人对他说什么。这太奇怪了,绮多想。如此明目张胆的犯罪行为就在眼前上演,可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未免太奇怪了。
女人一副就要哭了的表情,又说了一次“请住手”。情形毫无改变,没有人说什么,她的目光投向了身边距离最近的男研究员方向。对方深吸一口气,然后,令人绝望的事情发生了,他移开了视线。
“让一下,让一下!”就在这时,绮多终于拨开人群,从后面往这边挤过来。
她从人和人的缝隙间穿过,流畅地前进,其他男人就像躲避幽灵似的,纷纷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给我松手!”绮多走到前面之后说道,周围静了下来,只有后边的石砖里传出沙沙的声音。
“啊?”光头男人转过身来,喝骂道,“你在跟我说话?”
绮多个子娇小,跟男人一比简直像个孩子,她毫无畏惧地仰起头:“叫你住手呢,老色狼。”
“你说什么?!”男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很反感,你听不见吗?我都看见了。”绮多看向穿粉色外套的女人,然后继续瞪着男人,“你这样很烦人,赶紧住手。”
“啊?信不信老子杀了你!”
其他人不寒而栗,他们的胃开始疼了,活像自己就是被攻击的对象一样。换成个子小点的男人,光是听到那声喝骂就能吓死吧。
“你才是,是不是找死啊。”绮多反唇相讥,一点胆怯的样子都没有,而她的用词虽然粗暴,口气却毫无起伏,平稳得像一条直线。
“你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会放过你吗?”
“你以为你是男人我就会放过你吗?”绮多学着他的口吻说着,“真难看,脏了大家的眼睛。”
光头男人因受辱而涨红了脸,鼻孔张大,男人大概忍不下去了,他扬起右手,朝绮多的领口抓去,而她迅猛地挥动左手挡了下来,她那白桦树枝般白皙纤细的手臂,动起来时竟充满了力量。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森:“敢羞辱老子,知道我是谁吗?你是活腻了,给我到旁边来,就等着看老子怎么把你这张狗脸修理得见不了人吧,后悔也晚了!”
“你觉得我会怕你吗。”绮多继续说。
周围的每一个男人都想叹息——既非悲哀,亦非感慨的叹息。
“太危险了,你最好别……”那个穿粉色外套的女人吞吞吐吐地劝说绮多。
装作漠不关心的男人中也有几个深深地点着头。
“过来。”光头男吸着鼻子,准备拽住绮多的手腕。
“最好别去。”遭受骚扰的被害人几乎哭出来了。
喂,谁来阻止一下啊!有人心里这么想,他虽说不出口,但真的很想这么叫。就这样让她被拽过去,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保证不了啊!可是,为什么没人阻止呢?
就在这时,仿佛听见了这部分人的心声,随着“咣当”的石门开合声,胡子拉碴的金从入口处钻了出来。他注意到外面的气氛凝滞,虽然表情没变,但还是略带疑惑地转头看向了人群的空处。
“你们在干什么。”金走过去说。
绮多看他一眼,声音依旧很平静:“这个骚扰女人的垃圾想跟我单挑。”
“你搞什么,烦死了,闭上嘴坐到旁边呆着。”金立刻朝那个光头男不耐烦地斥责。
对方狼狈地看着金,大概是忌惮他的力量,男人气恼又不敢继续说什么,只得愤恨地看了一眼绮多,嘴里小声怒骂,然后悻悻地转身走了。
“不愧是金。”
不管是谁发出来的,四周响起似欣慰又似称赞的声音,那是什么也没做的人们的感慨声,本应背负的罪恶感变得若有若无,这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