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丛有玉(第2/2 页)

平民花匠自己打理又慷慨开放的花圃有一些，还是数陈氏花圃中牡丹的种类最多，其中不乏名贵品种，如姚黄魏紫。

据说花圃所在曾是块阴宅的基地，宅子总是闹些邪门的事，后来莫名一把火废了，连丐帮的都不怎么愿来，久而久之彻底塌了。街道之中突兀一处废墟有碍观感，府衙托人打理，陈氏便应邀而来。院墙重新修补，大门刷漆紧闭，再开门迎客就是数年后满园牡丹花开的时候。

就有人说这陈氏与老君山的金顶道观颇有渊源，才能让一块死地复阳。不仅如此，还曾有游客在花丛之中偶遇高人提点，而那高人手脚满是泥土，提一把铲子，分明一副花匠的模样。

“管它真与假，今年花王要是还在这儿，咱们拜一拜，那也是来值了。”

牡丹没有不漂亮的，但人们依然能从花团中一眼相中更美的，而花王从色、气、形、神无论哪个方面都让人心悦诚服，陈氏花圃开门迎客之后，更是连续三年出了花王，怎么不被追捧。

花圃门口放一个木箱，有意者投个两三钱当作支持，给多给少都无妨，也无人看管。这会儿木箱前站着两个年轻男子，为投钱与否起了争执，挡了后面游人的方便。

“拿这么好的扇子，扣扣索索的怎么。”戴满了戒指的胖手把他们拨开，朝箱子扔了块碎银。

朱华看见了，本来捏的一钱又塞回钱袋。

门不大，游人进进出出少有空隙，她忽而瞥见一道身影灵活地从游人之间穿过，视线再一转，前面那富人手上已然少了枚金戒指，露出一道压痕。

无声无息取下一枚小小的戒指让她大为惊奇，又不由有些激动，竟让她来对了地方，自己找的就是一个技艺非凡的大盗！

身旁举着啃了一半牡丹样式糖画的孩童眼看要被门槛绊个跟头，她轻巧一侧身，避开糖画的同时搀扶一把，紧跟着入园找人。

方才拉扯的年轻人让到角落，分明是昨日同批入城队伍里的两位。拿剑的以剑柄捣捣拿扇之人的胳膊肘，“仲夏，人人都来看陈氏的花，怎么就你不乐意，我投两钱讨个吉利你也拉着不让，真是不怨人说，亏我给你这块玉寻了这么把好扇配。”

拿扇者名袁成复，折扇一开遮住两人的脸，悄声说道：“不知兄这次真的有所不知，花圃里的花我可没少出力，浇水施肥捉虫，没一项轻松活计。今年我以游历为由逃了花圃的事，要是被师父捉住清扫园子，谁还陪你去龙门一观赌约？”

二人江湖相识，成为兄弟，剑客名万知，虽非师从名门，一身剑术仍是让人拍案叫绝，最有趣的是人如其名，江湖大小事没他打听不到的。

“陈氏是老君山的道士？你以前还种过花？袁兄，你让我顶着这名情何以堪。不行，你必须得陪我去看花。”

哪知袁成复转脸又爽口答应，说是瞧见昨日城门的女侠，登“朱雀”的那个。

“朱雀，我还玄武呢，都跟你说了没这号人。”

“你没看见，她刚才小露了步法，确实不错。人家大侠行走江湖都有红颜知己，我也想认识个飒爽女侠。”

“嗬，我看你就是愁没法回去搪塞婚事！”

进门入眼是一方水池，飘几片小小荷叶，游两三尾鲤鱼，池边靠一棵槐树。绕过水池，即可见满园花色。

外围的“白雪塔”托起内层叶间的“豆绿”，衬得绿色牡丹仿若翠玉，花瓣以手触摸也是细腻滑凉。娇羞朦胧的“姚黄”靠在雍容大气的“洛阳红”身侧，二者交错盛开，相映成辉。

还有两种深色牡丹种在花圃的中央，委婉地谢绝游人的触摸。“魏紫”拉起神秘的紫色帷幔，只容蜜蜂伴飞，“青龙卧墨”青绿色的花瓣独卧宽大的重紫床榻，冷艳又懒散。

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朱华看一种爱一种，脑子里只剩花的千姿百态，早已忘了认人。她摸出昨夜买的手帕，照哪朵花绣呢，又原路返回一朵朵对比。走了两个来回，见几位士子对着一朵仿佛众星捧月、高高生长的“豆绿”指点写画，便也驻足观看。

她一时看不出名堂，就换了视线，恰撞见花丛对面的一枚玉环。那玉环在扇子下缀着，阳光之下青黄之色通透灵动。再转回来看花，恍然发觉花瓣的质地竟能和玉如此相似。

“万兄，你看，是不是那位女侠！她在看我们。”

“你记性真够好。不过她可没看你……倒像是相中了你这块玉。”

“她眼光也不错嘛，那一片‘豆绿’可都是我种的。”袁成复说完便遭了万知一记白眼。

被几位士子吸引，拥来游人渐多，那玉环也跟着人流晃动，朱华再去寻玉，就发现不止自己注意到那块玉。

高高瘦瘦的人，背着手，面容衣着都很普通，除了眼神没在花上。那人自然也注意到她，她刚一挪动，人影一晃，又是借着游人闪得无影无踪。

袁成复正问万知观花之际贸然同女子搭话可是不合礼节，却见女侠瞟了他几眼就匆忙出了院门。

万知哎了两声，从人群里挤出来，追上兄弟，看他明显失望的神色，笑得有些幸灾乐祸，“有缘无份哦——走，兄弟请你喝酒，当作种出花王候选的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