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庇护之所大雨滂沱

灵魂的感知是准确的，小孩的家人找来了。

耀子笑得闪闪亮亮，而我的死人脸黑黑沉沉。

耀子看见的是父母来了，终于得救了的欣慰。这不难理解，留守老家的童孩，以为父母就是最大的庇护。

我能想象得到，耀子被袭击疼痛难忍时；

被推入土坑，当光线在纷沓而来的泥土下影影绰绰之时；

他一定希望他的父母从光影中走来，像脚踩祥云的盖世英雄，救他出土，救他新生！

期盼父母的守护和对生的眷恋，都是耀子短短生命历程里最大的执念。

善良者相信善良，思考者看见痛苦。

这就是被杀害者与自杀者的区别。前者死得迷糊，后者死得明白。

“死孩子，你咋这么气人呢？”尖锐的嗓音，像刺穿黑夜的利剑。

;#3;利剑”一手拽着小孩，一手;#3;啪啪啪“在小孩背上，臀部，轮番跳舞，好以鼓点狂野的踢踏舞。

;#3;死孩子，你知不知道，我们一天天的上班多累呀，大半夜的还要出来找你，你咋这么不懂事呢？！”

语言又急又气。

“死孩子，你咋一点不乖呢？爸爸妈妈省吃俭用，把所有好吃的，好穿的，都捧到你面前，你还要哪样？是不是要你父母的命？！;#3;

……吧拉吧拉个没完没了……

魔仙没有变身，父母从;#3;利剑;#3;变身成机关枪了。

一通无差别的扫射，连一直笑盈盈的耀子都惊呆了。

;#3;死孩子？”耀子喃喃自语，然后泪如雨下。

他不明白自己拼尽全力救下的孩子，在父母眼里竟是;#3;死孩子;#3;！

;#3;死孩子;#3;被父母拉拽着，踉跄地走出街角，走出大街，走进灯火明明灭灭的单元楼。

耀子亦步亦趋，他害怕他救下的孩子真变成了;#3;死孩子”。

我只得无声跟随。

灯光明亮的客厅里，父母威严地坐着。

“死孩子”跪在沙发旁，焉头耷脑。

父亲手里拿着一个写得密密麻麻的作业本，大声地责问：

“你作业没写完，不知道抓紧时间写作业吗？还半夜跑出去，玩离家出走？

“你以为你离家出走了，作业就可以不写了吗？一天天的不让人省心，你要气死我？！”

小孩低着脑袋，汇集到下巴尖的泪珠儿，掉得叭嗒叭嗒的。

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3;作业我早就写完了。只是，只是，这罚抄的遍数太多了，我写不完…”

;#3;写不完？那还不抓紧时间写！有跑出去的时间，没写完的时间？你咋这么不乖呢？”

;#3;是呀，别人都乖，就你不乖，不然老师也不会罚你！”妈妈冷声帮腔。

真好，别人家的孩子都乖，就你不乖！

对面有街。

只要你乖，我给你买条街。

这个逻辑真是鬼才！

不是你撞伤的，你为什么扶？

这种逻辑鬼才数量之众，尤如游荡在人世间的苍蝇蚊子。

嘤嘤嗡嗡。

恶心死人又咬死人。

疙疙瘩瘩，疼疼痒痒，让人痛恨至极又灭杀不绝。

这百花齐放的人间四月天幽静的暗夜里，;#3;死孩子”坐在冷清的桌旁，伴着他龙走蛇行的笔尖下，是作业本上斑斑点点的泪滴。

我不知道他是否有一天真成了死孩子，我只知道这个叫家的庇护所，大雨滂沱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