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荒冢
“你不想去看看他吗？”姜无灾问到，琵琶女看着这城像是在笑也像是在哭，历经多少苦难，见到了好山河，却立刻要说诀别。
“看来做什么呢？”莺儿望着天空，目光呆呆地，倒映着亮堂的太阳，
“说不得他怨我忘了他的名字。”她捂嘴轻笑，分不出悲伤还是玩笑。
没多说什么，姜无灾拿出自己的小册子，在上面开始写着，希望周围的生灵能给予回答，或是无所不在的风，能否带来他的故事。
没有，
完全没有……
姜无灾皱起了眉头，不太可能，人来到世间，不可能没有痕迹，可能是留在土壤中的脚印，可能是存在水中的倒影，更重要的是与他相关的回忆。
莺儿所爱之人为什么会让周遭的自然都无法作答，还是说并非莺儿遗忘了他的名字，而是，
脑海中不自觉地开始浮现另外一位的身影，高大威武，于倒立的世界中紧闭双目。
姜无灾捂住了头，周围的生灵被唤醒后一直在帮忙寻找，他的力量被透支的有点厉害。
“唉，说了不必，何苦这样，搞得自己如此劳累。”琵琶女站着，说着，没有悲喜。
“那个，要不我打个电话去问问吧？我们从来不会忘记自己的英雄，我想或许起码能知道点线索。”李山河举着手，转过身打电话去询问了，
“不必着急，最起码让我们做点努力，你爱这座城，但你不也爱着这座城的人么？”姜无灾席地而坐，地面比以前干净太多了，平整，厚实，没有泥泞。
“嗯，不该对两位隐瞒，看不着他，心里空落得很。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很害怕，很害怕见到他。”莺儿抚着自己的脸儿，带上了少女的羞涩，她的容貌在，在变得清晰起来。
看着姜无灾在一旁苦恼，她也欠身上前，“小官人，能同我讲讲其他的事吗？什么都行，”
她如此平和地注视着，平静地面对自己即将消散的事实，
“如果，如果真有阴曹地府，下头见着了，也好同他讲讲。”
“好。”姜无灾侃侃而谈，说了自那之后的辉煌与苦难并存的岁月，那甚至可以说是这颗星球上独属于人类的传奇。琵琶女听着，时而浮现惊讶，时而感到后怕，最终说不出话来，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那个，打扰一下。”李山河打完了电话，找了冷峰，他的小组长也没多问，让万丽帮着查一下，没有，
甚至万丽在怀疑起是不是又是哪个拿着血卡搞出来的，冷峰提出异议，那年头可没异能者。最后查到了某处陵园内有个无名的冢，
扫墓的人老了，也有人问这坟头为何没有名字，他也说不上来，但总归觉得就该在那里。
“那个有可能是哦，去看看吧，好歹，”李山河用手机叫来了车，带着一人一“鬼”朝那边过去，“好歹不要留太多遗憾，”他吞咽着口水，咀嚼自己的故事，看向莺儿，有尊重也有希冀。
莺儿点了点头，“劳烦两位了。”她亦抿着泪，无言。
姜无灾猛然地想起了东坡先生，男女互换，心意却没有变化——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琵琶女怕自己忘了他的名字，又会否怕他忘了她的容颜。
车流飞驰，人来人往，陵园清静更显神圣，秋风瑟瑟更是肃穆。
两人带着莺儿一路向下，走到了那处坟，扫墓的老者一丝不苟地清理着周围，看见人来了，也只是抬头看看。
那坟，碑上没刻着名字，隔着好几米开外，是条小小的溪流，水声清脆。
“老先生，请问下您认识这的人吗？”李山河礼貌地向着扫地的老翁询问，
“嘶，”老翁停下了自己的动作，陷入了沉思，他记得这座圆里所有逝者的名字和生平，唯独这一座，除了来登记的人员问过他以外，这一遭三人来问是第一次，
他尝试着回忆，但总感觉是一片空白，他深知自己不该遗忘，但为什么呢？为什么唯独这一位，就是记不起来。
“抱歉，有些许记不清楚了，大概是我上了年纪了。若是你们知道些，也可以跟我讲讲，我也很想知道。”老翁长叹一口气，低下头继续扫着，
李山河还想再问，被莺儿打断了，“不必了，这就是他，我，我好像能感觉得到，”她双目留下泪水，面容在此刻如此清晰，她的衣裳不再血红而是一袭青衣。
“啊？”李山河挠着头，按冷峰跟他说的，葬在这里的那一位，只埋了几件衣服，因为实在找不到人。
“或许，有些东西甚至超脱记忆，”姜无灾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即便莺儿忘记了他的名字，但只要相遇就能认出来。当某些执念过于强大的时候，可能连所谓的神明也会感到震撼。”
“嗯！一定的，但他们能见到吗？”李山河心被狠狠地揪着，他想着莺儿姑娘很在乎心爱之人的名字，本想着找到了坟冢，能否告诉她，让她真的不再遗憾的离开，谁想得到，这也不可以。
姜无灾突然间双目睁大，李山河没感受到，旁边的人像是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以及姜无灾的身旁矗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您是？”姜无灾开口问道。
“不重要。”黑影淡淡地说着，没有开口，声音直接从他的心中传来，紧接着他，抑或是祂，长长地叹了口气，“人啊，真奇妙。生命短短的，但留下的痕迹太久太久，”
姜无灾没有开口，他看着莺儿在那坟前絮叨着，听不真切，她的身影越发轻薄，但面容越来越清晰，她开始紧张，她在跟他分享，自己听来的故事，自己看到的景色，自己感受的心声。
她不言自己千难万苦，她不讲自己苦痛缠身，她不说自己恨意难平。但为什么我，我记不起来他是谁。
莺儿楞在了原地，姜无灾看着身旁黑色的身影，不清楚自己该如何，李山河看着毫无察觉。自己并不排斥祂，但又是那种诡异的感觉，熟悉但陌生。
倏忽间，天上的云雾聚拢，飞洒而下，滴滴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