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冷凝宫是个大家族
我们家住在全庄最好的一所大宅院里。从空中俯瞰，这是座椭圆形的大院落。从祖辈那里传下来已有近二百多年的历史，我们一直管它叫冷凝宫。为什么叫冷凝宫？目前无人知晓。只记得这个名字与族谱同生。
早先的冷凝宫在一场大火中毁灭，据说其规模比现在的要小。到了我爷爷的太祖父那辈，人丁十分兴旺，原址被焚后修建成了现在的样子，面积因而比原来大了近两倍。
其实冷凝宫不过是个三重院落，共有三、四十间房子，充其量也就算座比较豪华的农家宅院。如果以宫殿称之，确实有夜郎自大之嫌。但冷凝宫坐落在灵山秀水之间，得日月精华的陪护，风格古朴、典雅、和谐，座落在此竟比真正的宫殿又要适宜得多。
冷凝宫的房屋全部坐北朝南，主要是为了保证在为数不多的晴天，每个房间从冬到夏都能充分享受到阳光。房屋全为木质结构，一人抱的木柱子、半米见方的木横梁、花样变幻的木格窗和配有各种几何图案的木扇门，时时发出香甜之气。只是其木头的本来颜色早已因年代的关系而变得深沉了，有些地方还留下了家人小时候淘气时用小刀刻上去的线条。地上原就铺上了一层厚厚地木地板，为了保持原貌，家人每年都要用桐油刷得光亮如新。斜形屋顶离地面很高，上面盖的全是一色青瓦，雨水落在上面叮咚作响。
前后房屋之间有院子分隔，院中各堆有两座椭圆形的花池，前院是养殖金鱼和水草的观赏池，后院则是种植一些从深山中挖来的名贵药材和罕见花卉的植物池。院子四周，一条供两人并行的雕花长廊将这三排房屋从前至后都贯通起来，方便家人随时走动，不至于因下雨而淋湿了鞋袜。
整座房子的构造虽然非常质朴，但效仿了一些皇宫中的设计，而且明显有很大改进。所不同的是在最后一排房屋的后面留出了一个约占该宫三分之一的半圆形菜园子和在前排房屋前面留出了同样大面积的半圆形平地。我们把菜园子叫“绿园”，里面种满了供全家人整年食用的蔬菜和水果；而前面的平地我们则把它叫“上园”，平常仅作为晾晒庄稼或庄里聚会的场所。
整体来看，整座房屋就像一张精心雕刻的椭圆形雕塑。庄重的房屋与灵巧的园林互相搭配，充满了生机。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上园正前方立有一座高达十几米的白色大型牌楼，上“冷凝天地”四个大字，牌楼的设计用心巧妙，使得这座冷凝宫更加古趣盎然。它的出现，既点明了冷凝宫的出口所在，又对整座建筑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和皇宫内院一样，冷凝宫也有围墙与外界隔离，不过只是一道用石头砌成的约半人多高的矮墙，将牌楼、房屋和菜园子都圈在其中。
墙外是一条宽约三米的小河，一年四季均环绕在这座冷凝宫的周围，长年滋润着这里的果蔬和花草。院墙两侧有门与小河相通，走下台阶，所有的脏衣服将在这里得到彻底的清洁。在这座院落四周围还有很多古树，桑、槐等高大的树种在这里都能找得到，但生得最多的树却是适宜南方水土的楠竹。
奶妈的房间正好位于最后一排房间的最左边，是个单间。然后依次是我三伯、五伯、六伯三对夫妻的小型套房。正中最大且有三个套间的房间属于我爷爷冷一峰。这里不像其它房间靠大门与外界相通，而是三间房屋仅有一个侧门相连。侧门位于那个伸出房间约五尺见方的封闭型小木格上。格上有一块木匾，用黑墨写出“蓬荜”二字，以此区别于其它门户，很有些儒生气。
进入爷爷私人领地，先是会客厅，厅中摆放的是一套雕花桌椅，上面都用绣花布装饰好了，椅子上设置了精美的椅垫。是平时爷爷休闲喝茶以及庄中长老们来此商议大事的地方。
客厅内侧分别有两道门通向左右两间房屋。左间是睡眠区，屋内陈设颇为讲究，古色古香的高级楠木家具和虎皮被褥，充分显示出来自庄主的气派与奢华；右间是陈列室，放着冷家上千年的稀世珍品：这里有昔日象征王权的长刀、驱神避邪的宝剑、深山中采集的会走路的人参以及南山寒潭中偶然得到的碧玉千年石等等，再有就是近千年来在深山开采的其它绝世珠宝，都被做成一件件美丽的装饰品摆放在这里。每件事物都有一个故事，放在这里供家人和朋友欣赏。可这些物品却一不值，因为在这深山中没有交易场所来实现它们的价值。
在爷爷房间的右边则依次是大伯、七伯、八伯三对夫妻以及二伯祖孙居住的地方。格局与左边的房子基本对称，也与前面的其它房屋格局相差无几。只是这排房子的正中因为没有门廊过道而显得非常紧凑。
在我所有的伯伯中，二伯的处境要差一些。他中年丧妻后，因为人比较木讷老实，庄中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嫁给他。就这样，他只得与其长孙同住在一起互相照应。我一直非常同情我二伯，他除了不爱说多话外，什么累活、重活他都抢着干。像这样的好人，为什么庄中那些女子都不要呢？不过，二伯倒觉得无所谓，平平淡淡的当了十多年的鳏夫。直到近一年来，大家才发现我二伯已开始偷偷喜欢上了一个人，可他的条件又实在跟人不般配，因此家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谁也不说穿此事。我二伯喜爱清静，我们很少上他的房间里去玩。
这点与我四伯正好相反。要说家里最喜欢热闹的人，自然当数四伯和四婶，于是爷爷把他们的房间安排在了第二排中间靠左边的套间中，前后院的人经过时，总忘不了从窗口与他们说上几句话。四婶是庄中有名的伶牙俐齿，嘴舌乖巧，很会讨人喜欢。他们的小女儿雨婵虽只比我大两岁，就已经继承了乃母的风格，仅靠那张甜嘴就哄得家中大小团团转。
从他们房间往左数，就是我父母的居室，旁边还有一套是家中的房（现由我父少秋保管），再过去是家中女人们专事编织、缝纫的绣房。而门廊右边的几套房间全部留给了那些已长大但尚未出阁的姑娘们。由于在入口处做了一些小处理，利用修竹和栏杆的视觉效应，这边的房间相对独立而安静。姑娘们都非常喜欢住在这里。
走出大门，来看第一排所有的房间。门廊右边其中几间房是未婚男孩子们的天堂，大哥、二哥、雁康还有一些比我还大但辈份比我小的侄子他们都各自有床在此。另外还有几间给了那些已成婚的堂哥们。第一排的左边全是会餐区和杂物房，杂物房有时也被当成客房使用。
为了防止后人因产权起纷争，冷凝宫在设计时就立了个规矩：此座老宅只传长子或当家人。当家人去世后，下一位接班人有权将旁系请出老宅，但须拨出相应的款项让他们另立门户，并根据人口分以一定的田产。因此，早在四十多年以前，爷爷的弟弟们就搬出了老宅，在庄子的其它地方扎下了根，而我们则可以一直住到爷爷离开人世后。
庄里有严格的等级制度，目前爷爷成为无可争议的统治者，其地位最高，是谁也无法动摇的；其次是我的父辈们，平时他们按长幼顺序确定座次排序；地位最低的就是我们这些孩子们，但通常男孩子的地位比女孩子略高，他们被指定为庄中未来的接班人，身负着繁衍后代、延续姓氏的责任。因此我虽然深得父兄喜爱，可像进学堂上学、与长辈应酬等男孩子们做的事似乎与我无缘。而等我再长大一些，我的母亲和婶娘们就要教我学织布、做鞋等女工活了，到时我也将承担起供养家庭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