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好酒备好菜(第2/2 页)

爷爷一口将酒抿干。其他人也朝舅舅举了举酒杯，大喊一声：“干！”众人照葫芦画瓢般将酒全倒进胃里。奶妈眼勤手勤，赶紧给大家依次斟上。趁她倒酒的当口，一直未曾开言的三叔公却忍不住冲二叔公翻了个白眼，语气非常特别。

“二哥，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跟你说了多少遍，你怎么就一直不相信山匪的事。难道我的伤还不能证明吗？我可是见过山匪的，他们来无影、去无踪。面貌狰狞，如狼似虎，杀人像切瓜，抢东西像刮风一样，非常非常可怕……。不信你问问涵生，让他说是不是如此？”

“哎，三弟，咱们刚才不是说过吗？不谈这些扫兴的事。其实真有山匪的话，也离咱们这儿远着呢，他们进不来的！大家喝酒、喝酒！”爷爷心存顾忌，赶紧打断三叔公的话。

三叔公进门后就未曾发过一言，外表给人的印象很冷漠，怎么一提到山匪话就多了呢？原来我爷爷等老一辈的人都知道，三叔公是庄中唯一吃过山匪苦头的人：他年轻时不仅一只胳膊被山匪所废，而且心理上还落下了病根。所以他对提到“山匪”两个字非常敏感。

舅舅当然不知这些细节，而是照实回答：“对不起，三叔，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还真没见过山匪长什么样以及他们如何活动。只听说有个野狼沟，那一带离你们这儿其实很近，大约三、四十里地吧。那可是个山匪窝，估计有几百号人和几百只枪。听前庄的朋友说，从前这些山匪还算有些良知，他们只攻击沿途的地主富豪和过路行商，对附近普通老百姓基本不侵扰。颇有点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味道。然而近年来，国家内忧外患，导致军阀纷争、民不聊生、地方作乱，官匪沟通，致使这股山匪势力越来越强，打、砸、抢无所不用其极。而清政府向来无能，几次上山剿匪，效果甚微。反而因为这一带隐蔽性好，别的地方的山匪也往这一块儿扎堆，山里头的山匪一多，老百姓可就遭了秧。经常有山匪因抢占地盘、分赃不均而争斗。山民不敢随便上山打猎，就连下地干活也要受诸多限制。不仅如此，山匪们还经常到村里去偷抢东西。家畜、家禽、粮食丢失是常事，更可气的是竟连年青妇女和儿童也成了他们抢劫的对像。

我曾在路上听到一个故事：据说去年曾有一户人家住在离村子比较远的山脚下，那家人家的男孩子大白天的就被山匪绑了票，山匪勒令其父母当晚必须交足一大笔赎金，否则就要撕票。可对于一个穷人家来说，上哪里去找钱。于是男人在村里找来了自己的几个叔伯兄弟，大家一商量，决定修理一下这帮山匪，让他们也吃点苦头。当半夜有两个山匪来取赎金时，埋伏在屋内的兄弟几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并喂了他们一顿棍棒。同时逼他们交换孩子，还让他们写下今后决不进村的保证。孩子回来后，村民以为这下可把山匪吓跑了，于是依旧过自己的太平日子。但大约两、三个月的平静后，有一天村民突然发现这家人已经消失了，他们曾经居住的小家也被一把火夷为平地。于是村民们才体验到山匪的残忍。大家自发地在各山头找啊找啊，最后终于在后山发现了男人的尸体，而女人和孩子却永远失踪了……。”

闻所未闻的新闻。这个故事被舅舅描述得极为恐怖，再加上他的声音本来就非常低沉，天生带几份伤感。这时主桌上的人哪还有心思喝酒，全停箸不动听他讲有关山匪的事。

“该死的东西！”三叔公用拳头“啪”的一下砸在桌子上恨恨地说。酒水、菜汁随着他的手势有些被震出桌外，溅了几滴在众人身上。不过，众人想他昔日遭到山匪的侮辱，此时最为气愤不过，因此对他的举动也就不以为意，反而齐声应和道：“是啊，这些山匪就是死一千次都不多。”

一直想转移话题的爷爷也被舅舅的故事感动了，他也放下酒杯静静地倾听。但当舅舅说到最后时，爷爷怕三叔公难受导致旧病复发，于是插进来急忙打断了舅舅他们的谈话。

“哎，别谈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山匪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一群被官府赶得没地方生活的山贼吗？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有刀有枪就敢胡作非为，占山为王，强抢民女，这种行径是不得人心的，我看他们迟早要被什么人连锅端掉。不过，你们也别谈虎色变，幽幽山庄已经有一千多年历史了，还从来没跟山匪交过手，原因是什么？原因就是我们这里山高林密，悬崖陡削，如果没有内部人接引，外人休想进入一步。守着一座天然屏障，我们怕什么？来，我们喝酒，喝个痛快。”爷爷用筷子先夹了一大块肉放在舅舅碗中，然后领先举杯痛饮，大家又是一连声喊：“干”。

这时大伯少春站起来代表全家长辈向远方客人敬酒。大伯的声音较为清爽：“涵生兄弟，你今天来这儿，是我们全家的荣幸。寒舍虽简陋，但我们欢迎你们来的心情是真诚的。俗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请原谅冷凝宫清茶淡酒，但可是专为你和小侄健水接风洗尘而备。涵生请记住！你是我九弟媳的亲弟弟，也就是我们九兄弟的亲弟弟。特别是有你爷爷和我父亲那一层关系，我们就更是一家人了。来，你我连干三杯如何？首先，这第一杯酒，我们为已经仙逝的鲁家老爷子干一杯！感谢他当年对老父亲的救命之恩。”

“大哥，这你就见外了。其实当年无论谁遇上当时的情况也会出手相助的，我爷爷只不过做了他认为值得做的事。说实在的，这是他跟世伯两人的缘份。爷爷泉下有知，看到我们相聚在一起他老人家一定会高兴的。大哥，现在咱们把祝酒词改一改好吗？这第一杯酒，就让我们为爷爷的在天之灵干杯吧！来，我们一起干！”舅舅说完一抬手，与大伯碰了个满怀。然后他俩把杯子送入嘴边，一饮而尽。

随后，大伯给舅舅倒上了第二杯酒。

“这第二杯酒是为我们相别20年后的再次见面，干杯！”

“这我同意，干杯！”

“这第三杯酒，为大家的平安幸福干杯！”

“干杯！”

酒过三巡，两人均已有些微醉意。大伯故而大喊：“涵生，我们再喝。玉妹，上酒来！”

爷爷觉得不对了，笑着指责大伯。“你又不是装酒的坛子，自己有多少斤两应该知道吧？别喝醉了，让人看笑话。再说玉馨也是客人，老大你怎么把她当自家人使唤了？还不快让玉馨歇会儿，让老二、老九他们张罗张罗吧！”

爷爷又冲我父亲那一桌叫道：“你们几个还呆在那里干什么？”

奶妈听了爷爷的话，倒有些不高兴了，委屈地说：“姑父，您怎么老把我当外人，就连侍候你们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孩子，到我们家来以后，你受委屈了。家里大事小事都要你帮忙，就连别人吃饭的时候也要你侍候，我心里过意不去啊。到时我若去地下见你那死去的姑妈，你想她会怎么骂我呀？”

“姑父看您说到哪儿去了？假如当初没有您帮助我们孤儿寡母，也许我们今天都快饿死了。我欠你们的，一辈子也还不完。现在我不过干了一点粗活，姑父就这么护着我，岂不折杀我了吗？”

舅舅站起来急忙替爷爷解围：“玉馨妹，我看你就听世伯的话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我们大家都有手有脚，哪用你们专门侍候啊。这样吧，你叫女眷们也都别忙了，坐下来我们聊聊天。玉馨妹，如果你放心的话，照顾这桌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这哪儿行？涵生哥你是远客，刚来就让你干家务活，乡邻左右还不得笑话咱们家？”

二伯正好走过来，笑劝奶妈道：“玉妹，你真的很辛苦。还是我来替你吧。等一会儿我也给你倒一杯，我们一起陪涵生兄弟喝两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奶妈立刻羞红了脸。“二哥您别忘了，我从来可不喝酒的。”

舅舅看二伯有些尴尬，笑笑道：“来，二哥，不如我们一起敬世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