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是仇人相见不是亲人重逢
眼看要穿帮，这时我母亲恰好走进来了。她抢先一步对穆伯伯说：“啊，穆兄，让我来回答吧！小莲所说的哥哥是我认的干儿子，姓黄。一直和道德在同一个学堂里教。道德和他年龄相仿，平时同吃同住同教，因此两人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那天也巧了，小莲说她想看看道德究竟是如何给孩子们当先生的，就让我带她去学堂。这一去不打紧，赶上黄也在。小莲当时就冲我喊道：哎哟，九婶，这不是我哥哥吗？我说你糊涂了，他只是学堂里的一个教先生。你看他穿衣打扮全是山庄人的样子，怎么会是你哥哥呢。小莲问：这人怎么长得那么像我的亲哥哥啊。我不信，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就跟她打赌，让她把自己的亲哥哥叫来，我们几个来评判一下是不是真的相像。没想到小莲当时眼圈就红了，说我哥哥早已不在人世，谁也见不到他的面了，上哪儿去找他来对比嘛。说着说着，眼泪竟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掉，看得我们好不辛酸。为了安慰她，道德随口说了一句：小莲，黄既然那么像你哥哥，不如你们结拜为兄妹啊。他本来是句戏言，小莲却当了真。马上破涕为笑，非要拉着对方结拜不可。其实黄是个老实稳重的孩子，非常重感情，看见从天上突然掉下来这么一个漂亮的妹妹，自然高兴坏了。从此后，小莲和他两人就一直以兄妹相称。小莲刚才所说的哥哥其实就是黄。”
“九婶，您今天的话……。”小莲张大嘴，被我母亲云山雾罩的一通谎话给说晕了。
父亲用后背挡住穆伯伯的眼光，冲小莲使了个眼色，同时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说：“小莲，你九婶是不是漏了什么？待会儿你给你父亲补充补充吧。你们把前因后果对你父亲解释一遍。否则，一会儿黄来了，你父亲也许会跟你一样再认错了人。要知道，你虽然认下了这个哥哥，但你父亲不见得就认他当儿子啊。还有黄他会怎么想呢？”
小莲闻听此言，稍一琢磨，终于明白了：看来九婶刚才将朗叫走，是有意要让哥哥做好心理准备。现在这样，那么一定就是哥哥不同意与父亲见面，九婶才编出这套话来的。不过这样也好，给他们父子留一个缓冲的余地。
穆伯伯只当是个玩笑，还冲父亲打趣的说：“九弟，他们又不是孪生兄弟，世界上哪有长得完全一样的人？不过，拉人结拜这种事莲儿倒做得出来，这我信！她自小与哥哥感情好，找人代替也是正常的。只是你说得对，莲儿虽然认了哥哥，可我心里上一时还难以接受这种行为。唉，可怜我那傻儿子呀，跟莲儿倒是能谈到一块儿去，可就是从来不理解为父对他的感情。这么年轻就去了另一个世界，丢下我们老的老、小的小，真是不孝啊！可是，虽然是他不要我们了，但我心里却永远只有这一个儿子，无论是谁都无法取代他呀。”
说着说着，穆伯伯的声音越来越低，随后眼睛中有泪花闪现。他从身上掏出手帕，仔细的在脸上擦了擦。
“哼！别演戏给人看了，你以为在外人面前这么表现我就会信了吗？这些年，你给大家讲讲，你都对你儿子做了些什么？！”就在大家为穆伯伯的言行感动得心疼的时候，门口却传来朗低沉的声音。顿时像一颗定时炸弹爆炸开来。只见朗站在那里，脸色激动得通红。我母亲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着急地想阻止什么。
朗的突然出现给整个聚餐堂带来一股热浪。父亲和舅舅没想到事情变化得这么快，他们冲母亲迅速的瞥了一眼，但后者只是不被人察觉的摇了摇头。
“黄哥哥！到我们这儿来坐吧？”我对一触即发的“战争”根本一无所知，这时还兴奋地跑上前去，牵过他的手把他往我们桌子上引。因为那天我去学堂时，亲耳听到他和小莲姐姐说要收我做学生的话，所以我现在得随时巴结他，别让好事从身边溜走了。也许正是我这种不经意的举动，屋内紧张的气氛才有所淡化。
“你是？你刚才的话是冲我说的吗？”穆伯伯虽听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但因为试泪，眼角还一时有些迷糊，并未看清来人长得什么样，反应就稍微迟了一点点。他努力使自己做到不动声色，通过微微颤抖的手去拿过桌上的酒杯，然后接着说：“如果我刚才因一些儿女私情的小事打扰了你或者是别人的雅兴，穆某现在向你们各位赔罪。来，借主人家的美酒，我敬大家一杯。”
“好、好、好，穆兄，我们一起干！”舅舅和父亲借机将屋内紧张的气氛又缓解了几分。
“算了，我自找没趣！”朗一看自己心中的怨气无处发泄，于是甩掉我的手。趁大家闹哄哄的当口，转身要走出大门。
“哥哥，你不能走！还没见过爸爸呢？快！过来认识一下。”关键时刻，还是小莲反应敏捷。她三步并做两步跃到朗面前，用手挽起他的胳膊。然后附在他耳边悄悄说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和父亲别吵好吗？你和他认不认父子关系我不管，但你是晚辈，不许对他无礼，知道吗？”
“小莲，我……”
“什么都别说了，跟我来！”小莲引着朗走向父亲，向穆伯伯介绍道：“爸爸，你看我认的哥哥长得像不像你的毅儿？我说他们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特别是现在故意做成的这付冷面孔，跟我哥平时生气的时候也特别像啊。”
小莲的话别有用心，意在帮朗蒙混过关，以免穆伯伯起疑。我仔细观察朗，虽然他现在不再言声，但脸色依旧不悦。他冷冷地看着他的父亲，就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是吗？我看看！”穆伯伯又一次用手帕揩了揩眼睛，凑近朗仔细观察。待到看清来人时，他突然惊得倒退了两步。“哎呀，像，真是太像了。莲儿，如果你们不提前告诉我，我肯定会认为他就是毅儿。”
“我可从来不觉得我像谁？要是真像毅儿的话，那可就坏了，说不定下一个半夜出逃、卒死山涧的人就是我。”朗好像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啊？！你对我很有成见呀！孩子，你从哪里得知我对我家毅儿不好啦？”穆伯伯并不生气，而是露出一丝温和的笑问道。
“哼！”朗倔强的一扭头，就什么都不说了。
“哥哥，你真是的？唉，我要是不把我哥跟我爸以前吵架的事情告诉你就好了，免得你这么生气。”小莲急中生智，连忙掩饰道。
“莲儿，你都跟他说了什么？”穆伯伯凝起面孔，紧张的问。
“爸爸，其实都怪我不好！我跟这个哥哥说，您原来不让毅哥哥去省城教，所以他就生气地跑了，再也不回家。现在站在您面前的这个哥哥，他是一个大孝子，听完我的述说，他觉得您、您不是一个称职父亲。他认为天下的父母对儿女都应该是好的，可是您对我哥却不太好。尽管我解释说，您对我哥只是外表严厉，内心却充满慈爱，但他还是不信，说要当面问问您。爸爸，您别生气，这个哥哥有些话要跟您说呢？”
“我不会生气的，莲儿。是啊，我有很多地方对不起你哥哥，他要怪我就直接怪吧！”
“爸爸！”
“好！孩子们，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来，咱们边喝边聊。”
舅舅和父亲等几兄弟正在专注地倾听穆伯伯他们一家子对话，这时急忙七嘴八舌的插言。
“这样好，有什么误会当面说清楚！”
“是啊，快！道德，给小莲和黄先生倒酒。”
看样子，一场风雨已经过去。朗虽然一直以一种轻慢无礼的态度对待他父亲，但席间的谈话却令穆伯伯时而凝重、时而兴奋、时而流泪，不知不觉，他们都喝了很多酒，据说晚宴一直延续到黎明时分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