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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谢必安的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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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三个时辰内,录事参军衙门的班房就没灭过灯,一刻也没有。昨晚剿匪行动一共剿匪一百三十二人,缴获货物共三百五十旦,另有约七百多旦货物被大火付之一炬。除此之外,顾猛和棉商李敏在大火中丧生。

控制住所有水匪之后,常五带人盘点了现存货物,李敏的那批棉花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

“我一开始以为是水匪干的,但回来之后连夜审讯,确定放火的不是水匪。”常五把吹冷的药碗递给谢必安,又拿了靠枕垫在他背后,“我怀疑人是在录事参军衙门里。”

谢必安蹙眉接过药碗,搭在肩头的狐裘顺势滑落,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色垫衣。常五连忙将狐裘拉起,紧紧将他裹在里面,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今晚到底去哪儿了?闯了南天门?”

谢必安仰头喝了药,说:“漕帮。温久岚把闻娘子绑了。”

常五回过味来,暗骂了一声祖宗,怒斥:“好一个调虎离山,毁尸灭迹。这么大的手笔,怕不是李敏的那批棉花里真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是不是的,稍后要人去九曲湾查看废墟即可,只是对方竟然在录事参军衙门里安插了细作,属实让谢必安有些措手不及。

谢必安起身问常五:“带回来的人都在哪儿?”

常五咧嘴一笑:“都在咱们私牢里,漕运衙门那边只抓了几条漏网之鱼,这不,天还没亮就派人来要人了,被我打发在西院喝茶呢!”

谢必安抬腿往外走:“走,去见见白振东。”

白振东是九曲湾水匪的匪首,被常五单独关押在私牢最深处的密室里。白振东少时便在漕运码头谋生,无父无母,为人心狠手辣,早些年曾经加入漕帮,后来不知何故离开漕帮流落在运河为匪。

起初白振东只是运河上一小股水匪,直到睿宗时期,随着白振东的势力逐渐壮大,运河上的水匪也渐渐被他收编,最终形成一股足以和益州漕运衙门相互抗衡的水上势力。

章群这次之所以这么积极的盯着谢必安,主要也是为了白振东。章群的任期即将到期,如果在益州没有大的建树,后面他的仕途可能也将止步于漕运。如今白振东被捕,单凭剿灭危害漕运多年的水匪一功,卸任后,只要他稍加运作,后面便有可能调任京畿。

谢必安了解章群的野心,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在章群亲自来要人之前,他必须先行提审,摸清李敏和漕帮之间的关系。

走进私牢,常五一路将他带到密室,透过牢门上的狭窄护栏,谢必安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穷凶极恶的九曲湾水匪白振东。与想象中穷凶极恶的水匪模样大相径庭,白振东身量不高,五尺半左右,身上穿着月牙白圆领襕袍,腰间扎着斐玉的飞鱼纹履带,整个人坐在角落,像一个没什么脾气的好好先生。

“人看着不像水匪,但用了刑,一个字也掏不出来。”常五咬紧牙关,隔着铁栏恶狠狠看向里面的白振东。

谢必安垂眸拢了拢狐裘的领子,从怀里掏出一只半新不旧的拨浪鼓递给常五:“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是人就有弱点,有了弱点却没有藏好,未来便会成为别人敲开他嘴巴的一把刀,而谢必安很庆幸自己正巧握住了这把刀。

常五垂眸看着一眼躺在掌心的拨浪鼓,问:“这玩意儿能行?”

谢必安:“试试不就知道了?”

“试试就试试。”

常五将信将疑地打开牢门,把手里的拨浪鼓丢进牢房。

拨浪鼓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白振东突然像被雷击中一般猛地站起身,锁着他的铁链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常五连忙回头看谢必安:这招真灵?

谢必安懒得看他,目光鹰隼般直直盯着白振东的反应,果然,在祭出拨浪鼓之后,他害怕了。

“我要见谢必安。”白振东目光骤然阴鸷,死死地看向门外黑漆漆的走廊。

常五摸了下鼻尖,回头看向门口,嚷道:“谢蕴之,听见没,他要见你。”

得到了满意的效果,谢必安抬脚走出阴暗处,站在门边与白振东四目相对:“还有一个时辰,漕运衙门那边就会来人将你带走。我只问你三个问题,你若答了,我答应放了你藏在宣武坊的人。”

白振东看了一眼地上的拨浪鼓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谢必安走过去捡起拨浪鼓,拍掉上面的灰:“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然后等着章群把你们一网打尽,然后押解进京论功行赏。白振东,你是个聪明人,我跟章群不一样,我不求功绩,围剿九曲湾水匪也不过是顺手而已,放一两个人于我没有丝毫影响。”

“城隍庙。”白振东颓然坐回草床,仰头直视谢必安的双眸,“我给谢大人半个时辰的时间,你让人将他放入木盆,然后顺着城隍庙后山的许愿池顺流而下。若一个时辰内我收到信号,我便什么都依你,如若不然,我白振东纵横运河多年,手下冤魂不知凡几,死也赚了。”

“就不怕我让人跟着木盆,将你的接头人一网打尽?”谢必安冷笑。

白振东转身躺在草床上,背对着谢必安说:“谢大人若是食言而肥,我不介意把你要知道的秘密带进棺材里。”

谢必安将拨浪鼓放在草床边的小几上:“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

常五亲自带人去宣武坊接的人,一个年迈的中年女人,一个还在襁褓里的稚子。年迈女人是这间宅子的主人花钱顾来照顾孩子的,主人家平时不在家,只有一个车夫和一个管家留在家中。

常五拿了人,这才知道,管家和车夫都是主人家在城里雇的,每月只有月初和月末几日才能见到主人家。常五问主人家是做什么的,管家说,只知道是个在运河上谋生意的。

打隋朝开通运河以来,运河上谋生的人不胜繁数,贩卖丝绸、茶叶、皮毛,各种应有尽有。

常五寻不出别的毛病,遣散了众人,带着孩子直奔城隍庙。

城隍庙里香火鼎盛,常五错开人群,叫人拿来两尺多长的木盆,把孩子裹得严严实实放入木盆里。

“待会儿我把木盆放进河里,你带人沿途跟着,若是木盆翻了……”常五微微一顿,叹了口气说,“立马救人。”

常五垂眸看了一眼抱在怀里的稚子,咬牙将它放在木桶中央。几个月大的孩子被寒风刮得小脸通红,一双葡萄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高塔一样的常五不哭也不闹。

常五把雁翎刀丢给一旁的下属,亲手端起木盆,将它放入许愿池中。河水顺流而下,绕过半个益州城,最后汇流到运河,若是对方没有及时截住稚子,这小东西不出两个时辰就会葬入河水滔滔的运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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