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眼界窄了
染墨稳稳心神,用略带忧郁的声音告诉擎胜,她因为从小家中只有母亲和苇画二人,故而常被那些坏小子欺负,搞得连浴场都不敢去。
这也是那日他为何见她在外面徘徊而不入的原因。如果擎胜这会儿进来,她真的会感到无所适从。
擎胜闻听此言,也能表示理解。但他显然不同于旁人那些歪心思,他有意帮助染墨堂堂正正面对沐浴这件事,他还可专门陪着染墨去那种大浴堂洗浴,看谁敢乱说乱动。
染墨暗自叫苦不迭。这人咋这么执拗。她又说,正因为她从没在外人面前袒露过身子,此刻若与擎胜坦诚面对的话,她真的会很害羞很不适。
擎胜一听这个来劲儿了。都是男子怕什么,早晚得坦诚相见。晚见不如早见,早见不如就见。他恰要看看染墨俊俏的模样下生着一副怎样的好皮囊呢。
何况他也不白看,他也给她看,两相公平再好不过。
染墨心说他的辩论技巧啥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擎胜不想再啰嗦,执意要跨过那楚河汉界。
无奈,染墨只能使出撒手锏了。她喝止了一声,告诉擎胜,因为紧张的缘故,她现在身体已经起了小小的反应,就是男孩子常有的那种反应。他要不怕尴尬,就放马过来吧。
擎胜闻听这个理由,更是仰头大笑。嘴上说着,那更好了,我好像也有感觉了。咱俩正好比试比试。
染墨已心死。这次是真有点哭着对擎胜说,你难道忘了我跟你说的话吗?凡事都该征询一下对方的意见,顾及一下人家的脸面。如果你连这个信诺都做不到,让我以后怎么和你相处呢?
染墨这话说得声音不大,分量却很重。擎胜停住了脚步。他虽然想不通染墨为何如此执拗,但不管怎样,他决不能做一个不守信诺不尊重他人的人。
擎胜遂安抚了染墨几句,又回到那边池子洗了洗,随后起身擦干,换上干净衣裤。和染墨打声招呼后,先行出去了。
染墨也抓紧洗完换衣,收拾停当回到先前屋里。却没见到擎胜。
她坐在桌前,理了理思绪。不知怎么有点心烦意乱。洗得倒是清爽,可回想刚才逃过的那一小“劫”,并无丝毫脱身后的轻松感。而是觉得活得真够累的。
人在世就怕这种两不着的局面。她既不能像男孩子一样和擎胜大大方方地一起洗澡、如厕,又不能以真实女儿身份和他谈一段明目张胆的恋爱。世上还有比这更纠结无趣的事吗?
别看擎胜嘴上不说,心里难免有所失落,甚至可能觉得她这个人比较怪。这也是她最怕的一点。她曾因被外界当做怪人吃尽了苦头,甚至连个朋友都没有。
看刚才小厮对擎胜的亲热态度,假如哪天真有个才貌俱佳的少年冒出来,和擎胜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知她是否会被冷落?
正乱想间,擎胜回来了。见到她笑了笑,说要带她去厅房吃饭。顺便拜会一下他的家人。
路上,他告诉染墨,现在当家主母是他兄长的亲娘,两个妹妹是姨娘生的。人都不错。待会儿见到他们不必拘礼。
染墨答应着,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毕竟第一次来这种富贵人家作客,虽懂些简单礼节,也生怕出现什么尴尬情形。
来到厅堂,就见四五个人坐在那里。端坐中央的一位妇人,身着绫罗,面目和蔼,当是主母。旁边还坐着一位年轻点的妇人,姿色昳丽,眉眼稍显凌厉,打扮也较艳丽,头上珠翠摇曳。猜是姨娘。
下首还坐着两个少女。一个聪明伶俐些,一个温和柔美些。染墨觉着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座上并无擎胜说的兄长。
擎胜先介绍一番,染墨上前躬身施礼。那主母笑着说不必拘礼,你和擎胜关系好,年岁又小,就当这里是自个的家。
姨娘看着她颔首未语。那两个少女倒是和她有点自来熟,笑盈盈地跟她回礼。
主母问了些染墨家常事,染墨一一作答。接着,大家一起去后厅用饭。饭菜自是十分丰盛。既有传统淡口的家常菜,也有西域流行的牛羊肉大餐。
染墨饭量不大,又初到此处,虽主家一再招呼她多吃,亦是尽量做到秀气重礼仪些。
饭毕,大家又聊了一阵。擎胜告诉主母染墨现在还会做讼师接问呢。染墨忙谦虚地摆手,说只是略懂一二。
姨娘闻听似来了兴趣。说想考考染墨,看她答得怎么样。
染墨并未推却,她对自己的律法掌握水平还是比较自信的。擎胜稍显不自然。他了解他这姨娘的性子。说是考染墨问题,恐问的还是自个内心所想之事。
姨娘娓娓道来。只说某富贵人家的老爷,人很好就是有点花心。在外面玩玩也罢了,还时不时给红颜送银两珠宝甚至宅院。就想问问,这合乎礼数和律法吗?
主母朝姨娘看了一眼,脸上神色稍显复杂。姨娘只做未注意到。
染墨思忖了一下。若是按现代法律,夫妻之间对家庭共同财产共享所有权和管理权,一方未经另一方同意而将财产赠与他人,会被认定为无效处置行为。而当下时代和地域,这还行得通吗?
又想起那个道理,理论要和本地实践相结合。这大月国富贵人家的老爷乃一家之主,什么都由他说了算,如何使用资财亦是如此,其他家庭成员恐干涉不了的。即使觉得不公平,也没法改变现状。
想到这,她较为笃定地说道:“如果这家老爷统管家中权利,按当下律法,他自是有权处置各项财产的。如果家人们觉得不妥,可与老爷多加沟通商议。”
“这么说,这律法也有不尽人情之处,若是那老爷一意孤行,可有什么妥善的解决法子么?”姨娘神色略暗道。
染墨有点难住,总不能跟她说,去衙门提告个确认无效之诉吧。只得回道:“按目前律法,并无十分妥善有效防止的法子……”
姨娘打断她的话道:“公子此言差矣。据我了解,衙门里已新设处理此类纠纷的部处,并非没有解决之道。当然,我也是偶然听城里的大状们说的。”
染墨楞了,这还真没听说过。孤陋寡闻了啊。
主母这时插话道:“你就不要纠结于小公子了。有些事若是觉得不公,要么忍着,要么自个儿想别的手段去。”说完没好气地对着姨娘冷了冷脸。
擎胜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呀,姨娘说的那衙门新设之处,也只针对爵爷以上人家处理内部事务,寻常百姓哪进得去。而且听说那部处运行后效果欠佳,亦是形同虚设,终究是延循之前的法例对付。”
染墨感激主母和擎胜帮她解围。也发现自己以前眼界太窄,很多事物自己并不了解,以后得拓宽知识面才行,说话也得留三分。
擎胜说也有些累了,可否回房歇息。主母便让大家散了。特意跟染墨说,让她在这里多住几日,并让擎胜带她出去逛逛。
染墨谢过。又和其他人致意后,便跟着擎胜回房了。
擎胜怕她刚才受窘,宽慰道,那姨娘说话就是有点直白,但人还算和善,别往心里去。
染墨笑道,做讼师每日面对各种光怪陆离之事,若连这点心理承受力都没有,那还是别做了。姨娘提到的那个新设部处还真是给她提醒长见识了呢。
擎胜见她无异样,也就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