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5

今天天空灰蒙蒙的，仿佛被一层黯淡的纱幕笼罩。那原本应该湛蓝澄澈的苍穹，此刻失去了光彩，变得沉闷而压抑。可高考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是乌云怎么挡都挡不住的。

林西月如同往常一样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整个广实大道被围得水泄不通。他无奈，为了抄近道，他转身拐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面。他家距离学校不算近，走路的话要走二十多分钟，这附近的道路他都走了六年了，当地的地形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们要干什么？”林西月走在小巷上，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干什么？你这小妞长得不赖啊，你说我们要干什么。”巷口深处莫思思被几个小混混挡住了去路，混混步步紧逼，莫思思怀中抱着包逐渐被逼退在角落里。

林西月躲在巷口处，看到了这样的情景。他转过身，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不知道莫思思最近惹了什么人，但是他知道，再这么下去莫思思会被这几个混混侵犯。这个小箱子里面很偏，一般都不会有什么人来，林西月是知道的，那几个混混还真是会挑地方。

“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就在为首的黄毛准备伸出手揩油的时候，林西月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在莫思思惊讶的眼神中，林西月朝着莫思思大喊了一声：“快走！”他牵起莫思思的手迅速冲出了这个巷子。同桌三年，他也是第一次拉起莫思思的手，软软的，手感不错。就在这个危急时刻，林西月还有点心猿意马。在他的身后，那些混混还在紧随其后地追着他们。

“这个巷口，我们就分开，你左我右，左边直走，右拐再右拐，就能直接去学校了。”林西月带着莫思思跑到一个巷口停了下来，林西月对这片巷子很熟，片刻之间还能甩掉那几个混混。

“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背后传来莫思思的声音，他回头看向莫思思。剧烈跑动下，她的脸颊潮红，额头上出现了细小的汗珠，他甚至都还能闻见她身上自带的茉莉体香。

“我们如果两个人肯定都跑不出去的，我去引开他们。”林西月不敢看莫思思，只能看着身后空荡荡的巷子说。

“那你高考怎么办？”莫思思喘着粗气问。“哎呀，相信我啦，我有办法脱身。”林西月故作轻松。旁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林西月知道不能再拖了，就推着莫思思往左边走。

莫思思深深看了林西月一眼，轻声说：“高考加油。”

“高考加油。”林西月注视着莫思思的离去。

莫思思往左边跑去，几个混混也终于发现了林西月，他们朝林西月飞奔而来，林西月朝着和莫思思截然相反的方向离开。他跑不过那几个混混，更何况那几个混混还懂得包抄。

没一会儿，他就被那几个混混围堵在了角落里。

“跑啊！你不是很牛逼吗？”黄毛摸着刚刚被林西月踹疼的腰子，一脚又一脚地猛踹林西月，林西月蜷缩在角落里面，双手护着脑袋，这是他多年被打练出来的经验，只要脑袋不被打，身上的伤过几天就好了。

为首的混混招了招手，旁边的那几个混混拿着几根铁棍就往林西月身上招呼。

几个混混发泄着刚刚的怒气，将林西月揍了一顿。天空中的乌云爆发出滚滚雷霆，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老大，下雨了。”旁边的一个混混朝着黄毛说。

“妈的，这个逼雨。”黄毛吐槽了一句，他蹲下身子，用手拍着林西月的脸，林西月嘴角已经被打出了鲜血。

“小子，以后没点本事，就别他妈学别人英雄救美，你看你一副衰人相，真他妈没种。”黄毛起身，朝着林西月啐了一口唾沫。 雨下得很大，林西月蜷缩在角落里面，雨水一下又一下地击打着他的身体，仿佛要将那股火辣辣的疼痛压下去一样。

渐渐，他感受不到身上的雨水，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遮挡住了一样。他缓缓睁开眼，看到了一把宛如从江南烟雨画卷中走出的油纸伞，一位穿着霜白色宋制古装的灰发女孩此刻正站在他的身前。林西月有点仓促，他并不想让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被别人看到，这样只会让他觉得很丢人。

“谢谢。”林西月慌乱地起身，身上被打的伤口此刻终于是露出了它的爪牙，疼痛瞬间传入林西月的脑神经当中，让他失去了稳定，再一次摔了下来。

女孩将他扶了起来：“别逞强啦，你现在应该是去看医生。”

“我今天高考，”林西月龇牙咧嘴地说：“总之谢谢你啦，去医院之前我还是要去把考试考完。”林子修说完就要往学校走，只是那一瘸一拐的样子多多少少有点滑稽。

“等等，”林西月身后传来了女孩清冷的声音，林西月回头望去，“这个伞给你。”女孩将她手中那把油纸伞递给林西月。

林西月诧异地望着女孩，“拿去把，我不用伞，我的家就在附近。”女孩见林西月迟迟没有接过拿把伞，随后笑着跟林西月说。

“谢谢，我到时候考完回来还给你。”林西月接过拿把伞，朝着学校走去，目前也不是考虑这把伞的事，他已经迟到了，还能不能进去考试还是一回事。只留下女孩微笑着静静地站在原地，如果林西月回头，就会发现那倾盆的暴雨，没有一滴是落在女孩身上的，就好像是，被隔绝了一样。

林西月赶到广实的时候，校门口摆放着一个禁止喧哗的大牌子，无数的家长都在门口噤声等候着，看到一个迟来的考生，大家的目光有惊讶、有不屑、还有同情。

林西月有点唏嘘，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下走过，平日里他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忐忑，更何况是如今高考的期间，大家都在注视着他。考试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门口的保安眼色同情地看着林西月，他能看出来这个孩子应该是出了一点事儿，但毕竟规矩在，他也没有办法再将这个孩子给送进去。只能目送着，这个孩子慢慢消失在远处的路口。

天空中的雨已经停了，露出了久违的太阳。大雨过后，世界仿佛被重新洗礼了一遍。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感受着这焕然一新的天地。行人的脚步轻快而愉悦。孩子们在积水中嬉戏玩耍，笑声在空气中回荡，他们穿着雨靴，蹦跳着踩水，水花四溅，如同绽放的烟花。

林西月将那把油纸伞合上，一瘸一拐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街道上是不是地传来异样的眼光在看着林子修。很讨厌那种就是上一秒还是风平浪静，下一秒就暴雨倾盆，紧接着就是大雨浇你一身，然后等跑到一个避雨处的时候，雨就停了。于是林西月只能湿哒哒的走在路上，水一路跟着你滴答滴答。但是路好像是没有尽头的，被淋湿的一切也不会自己干，要去弄干净，不管是什么方法，永远都能感受到一股寒意。那时候只要林西月吭声，雨水就会进入到嘴里，于是林西月也不再张口。后面天晴了，太阳照耀着林西月睁不开眼，阳光很热狠辣，地面的水分也全部被蒸干，于是又会处在一种又湿又烫的缝隙中。与此同时，周围人好像在说什么，林西月能隐约的听到他们的声音，但是他累了，他听不清。

林西月湿漉漉的回到家里。今天与往常不一样，林西月打开门的时候，发现妈妈和林颖川都在，还有几位陌生的客人。

妈妈和当中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正在谈笑风生，林西月有些意外，因为今天早上那位送给他伞的灰发女孩此刻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看见林西月回来，她倒是没有吃惊。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小胖子，正在不顾形象的吃吃喝喝。林西月的突然闯入让妈妈有些不知所措，大家洽谈的氛围也被林西月一幅落水狗的模样给破坏完了。

片刻，妈妈反应过来，她保持着在客人面前的风度，没有如同平日里的大声呵斥，只是轻声喊着林西月：“这是天京装甲学院的上官教授，过来和颍川商量提前入学的事情，过来和上官教授打个招呼。”

林西月有点害怕，平日里这个点家里面是没有人的，所以他回来的时候身上被打的痕迹也没有遮盖住，虽然雨水将血迹冲刷掉了，可无论是脸上还是手臂膝盖上，伤痕是冲刷不掉的。他怕被妈妈发现，也怕那位灰发女孩会暴露他今天早上的遭遇，于是他只能急匆匆的和教授说了一声：“教授您好，那个我还有些功课，就不打扰您了。”

随后像是逃亡一样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身后则是传来了妈妈对教授的抱歉声：“这孩子就这样，上官教授您别见外。”“没关系的，小孩子嘛。”上官教授打了个哈哈，很显然他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林西月的身上，而女孩看着林西月的背影皱了皱眉。

林西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妈妈没有追问上来，他松了一口气。

这要是被妈妈知道还不得再挨一顿打，他拿起自己的小镜子，端详着自己脸上的伤，其实还好，被打的时候他用手挡住了大部分的伤害，脸上只有嘴角破了而已。身上的伤就多了，林西月冷汗直冒地把身上的校服脱了下来，背上手上全部都是淤青，膝盖上也擦破了皮，林西月想想，自己穿个长袖长裤就能挡住，应该问题不大。

等等！林西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那部智能手机。那部智能手机已经弯曲，屏幕全部碎裂，上面还弥漫着水珠，甚至连开机都开不了，混混在打他的时候，一棍子砸在了手机上，手机被整个砸碎。

林西月坐在床边，现在甚至连躺都躺不下去，客厅处传着妈妈和林颖川跟客人们的欢笑声，他没有纠结妈妈为什么今天在家，他只是眼神哀伤的看着这部陪了他三年的手机。久久不能离去，那里曾承载着他的满心欢喜，如今却只剩下无尽的怅惘。林西月的双手微微蜷曲，世界在他的视野中渐渐模糊，房间的色彩仿佛被抽离，只剩下了那一片黯淡的灰白。那曾经的璀璨如烟花般消散，只留下心底那一抹难以言说的伤痛，如影随形，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