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乘凉

五月中的酷暑天气，即便日头落了山还是闷热难耐。

韩子高侍候陈蒨洗完澡，陈蒨披散着头发，只穿件单衣，敞胸露怀，坐在围榻上，手摇羽扇道：“热啊，这屋子里一点风都没有，不如去后园的凉风榭，在地上铺张席子睡觉。”

“太守只顾凉快，忘了水边可是蚊虫成团。”子高拿起羽扇帮陈蒨打扇。

“你就不知道了，我那堂弟在凉风榭周围遍植香草，那地方根本没有蚊虫。”陈蒨道。

“真的假的？”子高半信半疑。

“走，你把席子拿着，咱们去后园。”陈蒨放下羽扇，登上木屐。

“后园有女眷出入，属下不方便进去，我送您到门口吧！”子高从床榻上卷起席子。

“你怕什么，女人是老虎吗？无事，有我在，你不用避讳。”陈蒨说完，已经出了东阁，韩子高只得抱着席子跟在后面。

到吴兴府署已经三个月，韩子高还是头一回进后园，之前站在东阁的平座望这里，整个后园郁郁葱葱，可惜树木遮蔽，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模样。

进来以后，才知道里面可谓五步一景，十步一重天，东阁的庭院比之，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前后有侍卫提着灯笼，陈蒨和韩子高走在中间，转过一片竹林，石子铺就的小径连着一座雕梁画栋的水榭，榭台的三面悬空在一泓碧水之上，水面上浮着田田莲叶，尖尖的花苞挺立其间。

陈蒨站在水榭边，韩子高铺席子，侍卫们有的点灯，有的搬来桌案，摆上瓜果茶饼。

进了凉风榭，果然感到凉风习习，甚是清爽。陈蒨说的不假，这凉风榭虽悬于水上，居然没有蚊蝇，想是那位爱香的前太守在这周围栽的是什么驱蚊的香草吧！

陈蒨笑道：“子高，是不是很凉快？”

韩子高点点头，借着灯光，榭下的池水明静清澈，忽然间，有个金黄的影子在莲叶间一晃而过。

“那是什么？”子高好奇地走近。

陈蒨微微一笑，从桌案上抓起一块饼，掰成小块，扔到池子里，顿时水面翻涌，一尾尾赤红、白色、银色、金色的鲫鱼纷纷聚拢过来，探出水面，争抢吃食。

“哇！彩色的鲫鱼？！”子高半个身子探出榭台，兴奋地叫起来，以前听说富贵人家养有金银鲫，从没亲眼见过，原来是这个样子，真是好看哪！

陈蒨眼疾手快，从后抱住子高的腰，道：“小心掉下去。”

“给我！给我！”韩子高抢过陈蒨手里剩下的饼，掰成碎块投下去，鱼儿们有的竟跃出水面，贪吃的样子煞是可爱。

“太守，您看它们争先恐后的样子，好有趣，咯咯咯……”子高兴奋地笑着。

“傻孩子！以前从没见过么，呵呵呵……”陈蒨说完，不禁也笑起来。

“哎唷，瞧瞧那边儿，真正羞死人了！”碧池对面的长廊下，张娘举起团扇挡住脸叫道。

“啧啧啧，太守搂着那孩子卿卿我我的，这也太不成体统了。”王娘咂嘴道。

“就是！就是！”严娘、潘娘、刘娘、韩娘也在旁应和。

“好了吧！别说你们没被太守抱过？”沈妙容白了众人一眼道。

“那可不一样，咱们只在房里，哪敢当着外人的面这样啊！”严娘道：“你们说，是不是？”

“哼——，这个韩子高，不知用的什么狐媚手段，自他来了吴兴，夫君天天睡在东阁，咱们这西院快长草了喽！”潘娘抱怨道。

“你们有没有听过那个传言，说韩子高是千年狐妖，端阳节那晚他只喝了一碗雄黄酒就醉得人事不醒，当时有好几个下人亲眼看到他身后露出好长一条狐狸尾巴，脸上身上长出半尺长的白毛，嘴巴这么大，牙齿这么尖……”刘娘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

“呵——”沈妙容嗤笑一声道：“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我怎么闻着一股子酸味，你们没本事留住太守，有本事在这里造谣，竟说些没边没影的事。”

“夫人真是贤德，您都快要生了，太守不陪您，整天和那孩子舞刀弄剑，也没见您抱怨。”严娘一副打抱不平的口吻。

“你们啊！都是长城出来的老人了，太守的脾气禀性还不清楚，夫君风流，男女兼爱，我身为妻子，怎能夺夫室所好，话说回来，夫君没个定性，最长不过是喜欢个半年功夫，我又抱怨个什么？”沈妙容微笑道。

“夫人贤德。”众妾室齐口称赞。

“药王呢？乳娘、乳娘？！”沈妙容四下张望，刚才还在身边嘻闹的儿子，连带乳娘，都不知去了哪里。

子高蹲在榭台边专注地正在看鱼，突然腰间玉佩被轻轻扯动，回头看竟是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手里抓着自己的玉佩。

“少郎主！”子高惊讶地站起。

伯宗和他的父亲长得很像，一样漂亮的凤眼，一样入鬓的修眉。子高心想，这孩子明明就是陈蒨亲生，为什么侍女们乱说？

子高欢喜地抱起孩子，在伯宗那粉嘟嘟、肉呼呼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大胆，少郎主是你可以抱、可以亲的吗？！”有人高声喝斥，韩子高一惊，扭头见是药王的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