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第4/4 页)
“太傅。”元帝扶着龙椅:“你老了,口中说出的话,越发失了体仪。”
楼呈实嘴唇难以置信地颤动:“是陛下要灭楼家,要平程公的坟?”
“楼太傅。”元鹤耀沉着眼,挥手:“请辞吧,回去养老,安度余生。”
答非所问,便是一种回答,可楼呈实这辈子总是很固执。
“陛下!!为何啊!”
他私心裂肺地要一个他无法承受的答案。
可便连这个,他的君主都不肯给他。
“太傅。”齐御史眼一挑:“别叫唤了,快谢恩,别得寸进尺。”
楼呈实的背脊像被什么压塌了,压的他喘不过气。
“陛下。”他突然站起,弯背一拜:“您也曾想做眼清目明的君主。只惜而今时光流过,您却看不清了。”
拍桌声狠狠一震,元帝站起,指向楼呈实:“放肆!”
一旁齐御史忙跪下:“陛下息怒!”
可这怒火如何能息去。
“楼氏!是否朕太过纵容你,便容得你犯上!”
“臣不敢。”楼呈实阖眸,没有跪:“臣只是想起,当初与陛下和程公站在城楼上眺望,那时春风袭过,陛下意气风发。”
他侧目,望向宽大的龙柱,泪眼模糊:“臣一介人弱身,除了忠言,便没什么好呈给陛下。不管您听否,臣都不能瞒着您,而今您眼浊了,心也浑了。”
“你真要逼的朕连命都不留给你?”元鹤耀恼怒地蹙眉。
“不必。”楼呈实咽去清泪:“臣来时便想,若这张嘴劝不动陛下,也断不回头。”
他眼中只剩失望,将两袖一抖,扶正头上的冠,尽力站个笔直。
“就以我人之血,洗陛下的眼,清陛下的心!”
他奔跑的步伐因衰老缓慢了许多,毫无犹豫撞上龙柱,血在柱上纹理中蜿蜒。
齐御史惊诧,这属实超乎他的预料。
所谓人风骨,在他看来是透着愚的,现在看,如果愚。
太监忙跑去叹楼呈实的鼻息,探过后,抖着跪下:“陛下……”
元鹤耀像木住了。
他的怒火,他的动作,在这一刻全然停止。
“太傅。”他对着那具尸体哀语:“你背叛朕呐。”
他说着背叛,这个最不配呈给帝王的词,没有生气,只有哀怨。
侍卫将楼呈实收尸,抬走。
元帝一直静坐着,他坐了多久,齐御史就跪了多久。
“来人,传朕旨意。”元帝眼中混沌。
“程家不可恕。”他视线侧落于血迹未清的龙柱。
“呼。”齐御史的冷汗这才敢抹去,方才楼呈实自毁那一刻,他真怕过陛下会动摇,人之血,分量不过如此。
“陛下仁慈。”
楼呈实的葬礼算得仓促,唯一不仓促的部分,是满城人白衣相送。
楼吟晴抱着他的遗像,麻木走在街上,方樱靠在远处的树上,看满街撒着白色纸钱,像凉薄的雪沉重落下。
听说楼老头死在宫里,有人路过,说他太固执,就算赔上性命,反贼之家一样要被斩首。
这次方樱真的准备走,把长京的好吃头全买了一遍当口粮,走到城门前却回了头。
程长弦不可能造反,她知道。
这是有人,要程家家破人亡。
可程醒琪做错了什么?符青又做错了什么?哪值得他们这般栽赃陷害?
她看不过去。
长久以来,她都不敢自诩一声善人,多管闲事的理由从来就一个——看不过去。
天黑,囚车开始游街,程醒琪抱着母亲,不敢睁眼,程印岘低着头,像没了魂。
对她们扔烂菜叶的人没有那多人,因为其中有许多人认出来程醒琪,他们领过她的粥。
“母亲,我们是不是要死了?”程醒琪微微抽搐着。
“不怕。”符青轻微发抖,摸着她的头发,又拉过程印岘的手。
“你们要记清楚母亲的脸,下辈子,咱们还要做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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