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臣,愿嫁(第2/4 页)
“说得很有道理。”
不等对方露出喜色,他又道:“但我不会回去。”
“你们也别想掳掠我或者强迫我,你们应该知道我的性格,看你模样,长川易家可能就剩下我一个好种子了。”易人离唇角一抹深深讥诮,在说到“好种子”三个字时尤显,“所以不想最后这种子也毁掉的话,就老实一点,滚回你们的长川去。少折腾,少作妖,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看在今天你们没出手的份上,我也不会去和谁举告你们。现在,滚吧。”
他转身就走,身后,那男子忽然道:“你是要回到那个臻身边吗?堂堂易家家主不做你要去做人家护卫帮工一样的人吗?你觉得经过今夜,燕绥,或者她,还会信任你吗?”
易人离停住了脚步,有很久没有说话。就在那男子扬起眉毛想要再接再厉的时候,易人离忽然哈哈一笑。
“那又怎样?我并不是一定要回到谁的身边。我要的是自由,是自己性命为自己掌握的自由。臻对我并没有恩情,也谈不上多关心。但是她给了我包容和信任。她明知道我出身市井,却从未低看;我和她第一面其实并不愉快,之后相处也未见得多融洽,她有理由防备我,可她很快就予我以信任。闻家的外宅她交给我,江湖捞的事务她交给我,赚到的银子她交给我,我喜欢宜王府的机关小物她也给我,我做什么她不问,我要什么她也不问,我身世不寻常她明明知道也一句不问,从没想过拿我的身份做什么章,她确定我没坏心,就把我看成我自己,看成最简单的人,当正常朋友对待,就凭这一点,我就感激——我做了多少年的被期待者,被迫加上那许多的要求和期望,父不成父,母不成母,谁知道我最后要的其实很简单?”
身后没人再说话。
“我原先的名字已经忘记了,现在我叫易人离。没有改姓是我要记住我的来历,而这个名字的意思,你们难道还不懂吗?”
……
他在冷月山风中背家族而去,背影镂刻在凌晨山野墨绿色的丛林和淡白色的雾气中。
始终没有回头。
那个中年男子一脸不以为然,冷笑一声,低低道:“你终究要回来的。”
他的目光都落在不肯回首的易人离背上,因此没有看见身后那些族人脸上,那些有的眼睛瞎了,有的白发只剩下半边,有的皮肤呈现诡异颜色的的族人脸上,因为易人离离开时候那段关于自由和简单的论述,都隐隐浮现出的,淡淡羡慕和深深哀伤。
……
臻穿着崭新的光禄寺少卿四品绿色官服,行走在景仁殿前的广场上。
她对自己的新工作服很有些腹诽,觉得穿上像一只移动的绿毛龟,还和宫中低等太监的宫袍颜色太像,一不小心就会入戏自己是个太监。
之所以这样瞎想,是因为她现在心情还没平复,就被匆匆召来,她担心自己一看见皇帝老子就怒从中来,会迁怒皇帝老子宠爱出燕绥那个不要脸的,继而干出什么掉脑袋的活计。
但同时她也庆幸幸亏立刻被传召了,不然在府里和燕绥再来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天雷地火,她这一次肯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闹出什么她刺杀亲王或者她被亲王给掐死了,都亏大了。
迈进景仁宫的时候,隔着窗扇,正看见唐羡之站起身,向皇帝告辞。
皇帝似乎说了句什么,一转头看见她,又笑着指了指她,又对唐羡之说了句什么。
唐羡之便笑了。又给皇帝鞠了一躬。
臻隔窗看着这个场景,莫名地有种奇异的感受,总觉得有什么意外的事情要发生了似的。
唐羡之的那个笑容,恍惚竟似当初无名山中初见,隔着潭水看见的那个笑容,干净,清澈,朦胧,熠熠生光。
还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喜悦。
随即唐羡之便出来了,看见她,很体贴地把沉重的隔扇宫门拉开,示意她进去。
这活计本来有小太监去做,然而现在那太监正一脸无事地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臻被唐公子服务。
唐羡之看臻停在那不进来,却也不急,就那么微笑扶着,竟然好像是她不进来他就一直伺候着一般。
臻又开始心惊——她知道唐羡之一直对她都不错,一开始还有些距离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不错”就变成了各种有意无意的表白和追求,但她觉得自己的态度应该给得很明显了啊。
对于他这种聪明人,并不需要疾言厉色的拒绝,那样的态度就够了,唐羡之也没让她失望,从她一开始分出里外,他就没死缠烂打过。
可今天……
她最终还是抬脚,迈过门槛,并且十分慎重地,给唐羡之回了个标准的礼。
里头皇帝呵呵一笑,道:“你俩还要在门槛相敬如宾多久?行了羡之,你去吧。”
唐羡之便回身一礼,和臻笑了笑,飘然而去。臻用尽力气,才阻止自己扭头去琢磨他背影的冲动,生怕再给皇帝点评一个“恋恋不舍”,她倒没什么,皮厚,经得起玩笑,可他那个夭寿儿子听得了吗?
殿中很静,皇帝一个人在看,和臻看过的电视剧里的皇帝不同,这位身边并没有一位专职的死忠的老太监总领伺候,他好像谁轮值在面前用谁,还比较喜欢年轻太监,那个傲娇的小太监晴明就经常来传他的旨意。
看见臻,他放下,指了指面前的一个小凳子。他面前,重臣一向有座位,臻是女性,也有这个恩遇。
臻屁股刚挨上凳子,就听见皇帝问:“和燕绥吵架了?”
臻险些一屁股把凳子坐翻!
受到惊吓!
陛下你能不能像个皇帝?
这一把老公公要给儿媳妇谈心调节子媳矛盾的语气是要闹哪样?
皇帝拿指指她,道:“别多想,朕可管不了那么多闲事。只是瞧着你脸色不好,这可真难得。想来也只有朕那个德行儿子能惹你成这样。”
臻表示深以为然,嘴上还要恭恭敬敬答:“陛下玩笑了。臣哪敢和殿下生气。”
她向来无论皇帝如何和蔼可亲,都秉持恭敬谨肃态度——人家给你面子是人家的教养,不代表你可以就此不知进退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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