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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臣急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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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第五日的寅夜,赵羽回来了,跑死了一匹马。他带着朔州刺史岑孟起和亲兵叫开了城门,直奔县衙,闹了个人仰马翻。 睡梦中的邓鸿杰被下人叫醒,一时疑惑、错愕、慌乱全部压过来,刺史大人怎么半夜来了?难道他知道什么了?他在下人的伺候下手忙脚乱穿戴整齐后急匆匆赶到大堂拜见。 一身红色官服的岑孟起正在大厅的主位上喝茶,身边站着赵羽。邓县令没见过赵羽,只是觉得此人目光如炬,绝非俗物。 “下官邓鸿杰参见刺史大人。”邓鸿杰整了整衣冠依礼参拜。 “邓大人,你好大的胆!”岑刺史带着薄怒的声音和着杯盖“哐当”一声落回杯口的脆响砸在邓鸿杰本就心虚的心头。他心头一沉,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道:“是,下官知罪,刺史大人夤夜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下官有罪,请大人责罚。” 他这说辞倒是让刺史和赵羽都怔住了,二人对视一眼,岑刺史威严地命令道:“邓鸿杰,抬起头来。” “是”邓鸿杰听话地抬起头,却不敢直视刺史的脸,只是看他官服胸前的白鹤。 “你可认得他?”岑刺史指了指一旁站着的赵羽。 邓鸿杰依言看过去,不认识。他不明白为何刺史大人让他看此人,只是拱手如实回答:“启禀大人,下官眼拙,不认得这位上差。” “哦?县令大人不认得我?”他不认识赵羽,也在赵羽的意料中。赵羽继续说:“可大人衙门里的捕快却认得在下,还知道在下是个杀人凶手呢。”最后一句,赵羽说得很慢。 “什……什么?”邓鸿杰这惊诧不是装出来的。 赵羽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挑明:“就是在城郊土地庙。大人手下的捕快进门看见尸体,看见在下,就铁口直断是在下所为,真是断案如神呐,佩服,佩服。想必也是大人平日里教导有方吧。” 赵羽说得越客气,邓鸿杰越惶恐,他只会喃喃说道:“这……这……下官……下官……”他的脑子也不笨,看见赵羽跟刺史在一起,就知道他一定不是普通人,那个楚天佑既与此人同行,怕也不是一般人,该不会也跟刺史大人有什么关联吧?想到此处,邓鸿杰觉得背后冷汗涔涔。本以为是个毫无背景的江湖游侠,哪知一脚踢到铁板上。 赵羽心系楚天佑,懒得跟他磨蹭,张口就问:“与我同去土地庙的那位楚公子被你的人抓了,他现在何处?” 邓鸿杰闻言心如掉进冰窟,幸亏前日已将处斩他的告示撤下。他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回答:“回……回上差的话,那个楚天佑此刻……在……在牢里。”后面三个字说得极小声。 “你好大的胆子!”赵羽一声暴喝,吓得邓鸿杰抖了一下,他仿佛听见赵羽的拳头捏得咯吱响。 岑刺史也是惊得险些摔了茶盏,这个狗头县令,简直该杀!但见赵羽的反应有些过激,他干咳了两声,赵羽压下怒火。 岑刺史瞪着邓鸿杰,指着他恨恨地开了口:“你简直胆大包天,连他都敢抓,敢关!”说着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邓鸿杰打了个寒战。 “还不给我放人?!”岑刺史直接下令。 “是是是,下官这就命人放人。”邓鸿杰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告罪,转身唤门外候着的人:“来人!来人!去把牢里那个楚天……那位楚公子放了,请到这里来,现在就去!快!”说完他擦了擦脑门子上的冷汗。 岑刺史这才让他起身。然后指了指赵羽,对低头弯腰的邓鸿杰说道:“你不认得他,倒也在情理之中。他一向在州府衙门任事,头一次来你这嘉陵县。” 一听“州府衙门”四个字,邓鸿杰的心凉了半截,这下真闯大祸了,惹了不该惹的人,然而事情还没完。 岑刺史接着说:“这位是本府准备提拔的州府司马赵羽,与他同行的那位楚天佑,是即将上任的新任长史。本官想让他们两个在正式上任前历练历练,就委派他们代替本官到各郡县巡视,一来尽快熟悉辖区内的庶政,二来也替本官访一下民情,查一下吏治。这第一站就是邓大人治下的嘉陵县。不意竟出了这种事。”岑孟起丝毫不掩饰他的不满。 邓鸿杰却是心凉透了。司马乃是一州军中第一人,而长史,一州之内,仅次于刺史。可就是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如今却被自己押在牢里,还公然判他死罪,还是明显的诬陷。这……这…… 就在邓鸿杰迅速思忖应对之策时,楚天佑被人带了上来,或者说,“请”了上来。 “公子!”赵羽激动趋前,一时忘了场合。 岑刺史自然也看到楚天佑了,立即站了起来,本能地就要上前行大礼,可又想起赵羽的交代,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颇有些无措。 “小羽,我没事,没

事。”不等赵羽开口询问,楚天佑就笑着安慰自己的好兄弟,赵羽眼中的隐忧和愤怒他看得清清楚楚。 赵羽上下打量了楚天佑,见他的确没有受过刑的样子,精神也还好,便稍稍放下心。总算这个狗官没混帐到顶,公子若有损伤,他必拧下他的狗头! 楚天佑看到了赵羽背后忐忑不安的岑孟起,轻笑一声,打了个招呼:“岑大人”。 岑孟起立马上前两步,关切地问道:“楚长史,赵司马回来说你们碰到些麻烦,一切安好?”他刻意咬重“长史”二字,说到“赵司马”时看向赵羽。 赵羽也急忙对楚天佑说:“公子,大人听说我们这两个下属在这里被人刁难,特地亲自赶过来为我们做主。”赵羽亦是咬重“下属”二字。 楚天佑心领神会,朝岑孟起行了个平礼,笑着回答:“多谢大人关心,属下一切安好,劳大人亲临,惭愧,惭愧。” 虽只是个平礼,但还是让岑刺史不自在,只是反复说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几人叙话已毕,就听到邓县令惴惴不安的声音:“长史大人,下官该死,下官有眼无珠,竟冒犯了长史大人和司马大人。”他重重地朝楚天佑作了个揖。 赵羽一声冷哼。他最看不起欺软怕硬、前倨后恭的小人。 “说到冒犯,邓大人,本官想问问你,楚长史和赵司马杀人是怎么回事?证据确凿?如若真是铁证如山,本官绝不护短!可若是有人存心攀诬,本官的人也不是谁都可以动的!你可明白?”岑孟起这语气、这话语简直要把邓鸿杰压死。 “下官明白,明白……”谁的官大谁说了算,他哪敢有半句不顺从? “既然明白,那就把他们两个杀人的罪证呈上来,本官也参详参详,免得有人说本官偏私护短。” “证……证据?”邓鸿杰脑门上的汗珠更多了。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岑刺史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大人,下官有罪!”邓鸿杰直接跪在岑孟起脚下,头都不敢抬,一口气说完:“下官不该误信谗言,错把两位上差误当成杀人凶手。下官罪该万死,请大人责罚!” 还真是条泥鳅,滑(猾)!认错还一口一个“误”,都是别人的错。 “哼!误信谗言?你这个县令是怎么当的?平日里就是这么审案的?我看你也当到头了。”敢把国主锁拿下狱,这种人物岑刺史还是头一回见。 “下官知罪,下官甘愿受罚。”邓鸿杰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你既说是‘错’把他们两个‘误’当成凶手,那他们两个杀人的罪名……”岑孟起故意不说了。 “两位上差自然无罪,都是下官的错。此案的凶手另有其人,下官一定严加追查,严加追查。” 见岑刺史没有就此放过邓鸿杰的意思,楚天佑决定点到为止,毕竟,邓鸿杰还有用。 “不知者无罪,邓大人也是破案心切。”没想到楚天佑反倒为他说好话,赵羽并不奇怪,但不甘心,岑孟起是敬服,邓鸿杰就是惊诧了。 楚天佑将众人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趁着众人还未开口,他对岑孟起说道:“大人,就饶过他这一回吧。我想,邓大人也是一时失察,再者,您交代我与赵司马办的事情,我们还没办完,还需要邓大人襄助呢。” 岑孟起虽不知道楚天佑的盘算,但还是顺水推舟地应下,只是敲打了邓鸿杰一番,让他知道,楚长史就代表他,在嘉陵县,任何人对楚长史不得有丝毫不敬。 楚天佑杀人的罪名就这么洗脱了,无需任何查证,全凭岑孟起一张嘴,凭楚天佑这个“长史”的身份。 楚天佑不得不感叹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只要你的官位比他高,权力比他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杀人都可以脱罪。同时他又隐隐不安:在别处,是不是也这样? 在楚天佑的授意下,此事就这么了了。邓鸿杰邀请三人屈驾在县衙暂住,岑孟起却坚持要带着二人前往驿馆安置。 到了驿馆,一番折腾后,天也快亮了。岑孟起把下人都打发出去,关上门,撩袍子跪拜:“臣朔州刺史岑孟起叩见国主,国主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一个头磕了下去。 坐在主位上的楚天佑温和地笑了笑,虚扶一把,朗声道:“岑爱卿请起” “多谢国主。”岑孟起行了个礼,起身恭敬地开口:“国主,两日前的深夜,侯爷急匆匆赶到府衙,说国主有难,那嘉陵县令邓鸿杰胆大包天,竟敢诬陷国主,捉拿国主下狱,简直罪该万死!臣不敢耽搁,跟侯爷日夜兼程赶过来护驾,还是让国主蒙难了。国主在牢狱中可还好?邓鸿杰那逆臣可有为难国主?” 坐监这回事,楚天佑这个一国之君可谓是轻车熟路

了,比面前这两个臣子熟多了。过去在狱中还动过手、受过刑,相较而言,这回可算得上是舒服了。 楚天佑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他笑了笑,回道:“让卿家担心了,本王无事。”他又想起一事,笑着说:“本来邓鸿杰是要为难本王,不过,被本王随行的一位友人给制住了,不敢动本王。”珊珊该急坏了,得尽快通知她。 “国主,微臣有一事不明。”岑孟起心中的疑团仍未解。 “爱卿是想问,本王为何给邓鸿杰说项?”楚天佑抿了一口茶水,实在一般。 “国主明鉴。”岑孟起的确是想问这个。 “赵侯爷跟你说了此地瘟疫的疑点吧?”楚天佑看了看赵羽 “回国主,侯爷的确已告知臣。这邓鸿杰简直令人发指、罪大恶极。臣被他蒙蔽,也有失察之罪,请国主降罪。”岑孟起再跪。 “你的确失察,但,眼下不是追责的时候。经我们一搅,水源被污染的事被爆出,瘟疫暂时不会再扩大。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出邓鸿杰和廖家的罪证,及早将他们拿下,防止他们继续作恶。还有,本王怀疑,骊阳郡太守林登与此事或有牵连,也一并查查他。” “臣遵旨。” “本王之所以不让你现在动邓鸿杰,是因为我与赵侯爷只是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并无真凭实据,也不知内情,无法将他们治罪。若是现在卿家就向他发难,他们必然毁灭证据,我们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是,国主思虑周全,是臣大意了。那……臣派人暗查?” “何必舍近求远?”楚天佑笑了笑,“本王与赵侯爷既已牵涉其中,又知道一些事,自然我们亲自查最为妥当。” “不可,万万不可!”岑孟起一着急,又施礼阻拦,“国主乃是万乘之尊,岂可以身犯险?这次,邓鸿杰把国主当成凶犯抓起来,不知他下次还会做些什么。国主还是速离此地,让微臣来查。”岑孟起铮铮直谏。 “是啊,国主,您还是不要插手此案,寻找太后即可,此案就让臣来查。”赵羽也抱拳施礼劝道。 “好了,你们不必再劝了。看着此地的百姓朝不保夕,本王却要为自保而逃离,这绝非人君所为。本王心意已决!” “国主……” “国主……” 两人欲要再劝,被楚天佑伸手止住,他们只好作罢。这个国主实在太爱冒险,太倔强了。 “国主执意如此,臣唯有遵从。国主与侯爷深入敌营,不知臣该如何配合?还请国主示下。” “哈哈,这个简单,你只需对瘟疫的内情佯装不知,迷惑邓鸿杰,然后离开此地,麻痹他。你回去后查查郡守林登,若发现罪证,先不要动他。他跟邓鸿杰、廖家如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待时机成熟,同时发难,方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国主此计甚妙,臣佩服。不过,为保圣驾无虞,臣将带来的这队亲兵留在城外驻扎,随时护驾。” “嗯,好。”楚天佑点头同意。 “那臣在此稍作盘桓便回州府。” “好,依计行事。” “遵旨。”岑孟起又想起一事,恭敬地说道:“微臣听侯爷说,国主巡幸至此,本是因为在此处发现了太后的行踪,不知如今可有线索?” 听闻此言,楚天佑的眼神暗了下去,摇摇头,失落地回道“慈踪难觅。不知母后人在何处。” 岑孟起拱手安慰道:“国主至诚至孝,孝感动天,上天定会眷顾。再者,国主出宫寻母,举国皆知,太后没理由不知情。为人父母的,没有不心疼孩子的。依臣这个做父亲的人来看,太后定然也在思念国主。或许,不久之后,太后就会自行回宫与国主团聚。臣也会在朔州府内加紧寻找太后,还请国主宽心。” 岑孟起的话很是朴实温暖,又恰到好处,楚天佑的确宽解不少。君臣三人又稍作部署方散去。楚天佑令赵羽用他们四人特有的暗号联系白珊珊和丁五味,约他们来驿馆相会,他们两个肯定急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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