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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0(第3/8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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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梆——”两声,此刻才进二更,抬头一看,恰走到后头那处角门上来。凤家因裁撤人手,只开了东面?角门和?南面?正门,这角门上落了锁。

那日池镜邀她今夜此刻在这门外巷子里相会,其实?要开门出去也容易,她可以藉故查检角门去找婆子拿钥匙来,何况这时?候正是人多?眼杂,谁也不会留心她往哪里去了。也许凤翔会问,但那是个好糊弄的人。

可玉漏不过在角门前站站,扒着门缝望出去,果然看见辆马车晃晃悠悠驶过来,那马车前头挂的灯笼上写着“池”姓。她忙向后退一步,提着灯笼快步转回厅上。

“把灯笼摘了。”池镜吩咐道。

永泉一面?取下灯笼吹灭,一面?心内怙惙,三爷大?年?夜的跑到凤家后头来,又?不带旁人,连个赶车的也不要,只叫他来赶车,此刻又?连灯笼也叫摘了去,莫不是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前后再一追溯,想起那日送玉漏回家取东西的光景,心下猜着了几分,便回身撩开帘子道:“三爷,咱们到凤家,怎么不从前门进,跑到这后门上做什么?后门好像落了锁,没人看守啊。”

池镜看他一眼,“你几时?好打听起我的事来了?”

永泉不敢再问,腆着脸笑了下,“您冷不冷?看这天好像要雪,咱们逛逛就早些回去吧,仔细老太太一会问。”

马车内放着小的鎏金炭盆,用竹编熏笼罩着,外头又?套了层靛青棉布,冷是冷不着。池镜只管靠在车壁上阖眼,听见二更的梆子又?敲了一回,心里掐算着玉漏该几时?出来。

今夜池家热闹非凡,他坐在厅上无趣,也是偶然想起与玉漏之约,便藉故出府走到这里。路上还有些懊悔,担心至此一会后玉漏会纠缠不休,用钱能打发她还好,就怕这样子柔顺的姑娘一旦跟了个男人,就变成了根勒人的红线。

他把帘子挑开问:“几更了?”

永泉道:“二更的梆子响过去一阵了,这会约是亥初二刻。”

前头大?街上还热闹,巷子里却静,虽有几户人家,也都隔着院墙,并无人走到这里来。池镜想着索性就趁这会回去,免得给玉漏缠上来日不好脱身。为?了一份刺激,将来若是闹出些闲话,倒不上算,他毕竟是侯门家的公子。

恰值永泉也掉过头劝,“我看还是先?回去吧,三爷嫌家里闹,出来清静这一会也够了,大?黑天的,又?冷,回头再冻病了您。大?年?夜的,不好常在外头,家里还等着呢。”

那倒未必,今夜来了许多?亲戚,老太太忙着受人的奉承,大?老爷忙着外头受那些相公们的吹捧,他父亲在京未归,两位太太忙着暗中较劲,哥哥嫂嫂们估摸着也各有事忙,还有位姑妈,更是位半日不张口的佛爷。@

这些人各有热闹,谁想得他?

如此一算,竟不必急着回去,索性就在这里见玉漏一面?。她虽没什么大?的好处,一颦一笑却还合他的意。

永泉见婉转劝他不动,干脆一横心,直言道:“三爷,不是小的多?嘴,这玉漏姑娘虽还未明着封姨奶奶,到底也是凤大?爷的妾室,咱们招谁不好,偏招她做什么?一旦闹出些言语,咱们俩家的面?子上都不好看。且不说?这个,老太太也要生气。听见说?老太太这些日子正和?于家太太说?得火热,等开春后还预备要接她们母女?到咱们家小住些日子,这要是——”

“说?这些做什么?”池镜一语截断他,“我还用你来教训我?难道我自己心里没数?”

那永泉咕哝道:“就怕您一时?猪油蒙了心。”

“你说?什么?大?点声。”

“没,没什么。”永泉回头一看,轻呼一声,“唷,果真?下雪了。”

天如玉碎,纷纷扬扬地坠着些白片子,那白片子一贴到窗户的油纸上就化?没了,只是个梦幻泡影。几个唱停了的小戏嚷起“下雪”来,一股脑涌到窗前去看。

凤二奶奶说?屋子里也怪闷人的,叫开了窗户,小戏小丫头们一时?都挤到窗边去看雪。英也拉着玉漏走到暖阁的窗边来,笑道:“瑞雪兆丰年?,这可不应在咱们家大?爷身上?开春他就要去上任了,凤家就能好起来了。”

玉漏也笑,一时?有个他们房里的小丫头抱着件斗篷来递给她,不耐烦地道:“大?爷叫你别?在风口站久了。”

趁那丫头走开,英趣道:“我们家大?爷也算能体贴人的了。”

玉漏朝厅上望出去,见凤翔与二爷正在桌上陪那些男客,多?是亲戚家的男人,也有几位门下相公。他穿一件玉白的袍子,在那觥觞交酌间,也是位人物,占尽了风光。他一时?也朝她望过来,相看一会,叫了个婆子附耳过来说?两句。

但见那婆子在旁提了壶热酒进来说?:“大?爷二爷叫姑娘们也吃点热酒,身上暖暖和?和?的,就是开着窗也不怕。”

二爷那房小妾忙接了去,再三说?谢,又?拿了些钱赏那婆子,转头招呼玉漏英吃酒。玉漏倒了杯酒,依旧端着走回窗前看那雪。

这雪下得真?是大?啊,不知池镜回去了没有?也许他早就等不得走了,大?年?夜的,谁放着家里的热酒热饭不回去吃,在那雪地里守什么?不见得有那样傻的人,何况是池镜。

不过叫他空等一场也好,不受点风雪,岂不当她是白占的便宜?她知道不落点空,那兴致反而?提不起来,人都是贱。

人真?是贱!池镜赌气想,大?雪天的偏跑到这乌漆嘛黑的巷子来,苦等半日,也不见个人影!他气得在背上踢了永泉一脚,“什么时?辰了?”

“只怕快三更了。”永泉冻得打哆嗦,把身上一顿拍,腆着脸钻进车内,“爷行行好,叫我也暖和?暖和?,我再在外头坐下去,都要变成个雪人了。”

池镜反跳下车,凛凛地朝那角门上走去,贴着门缝一看,里头黑魆魆的,只见几处房舍廊檐亮着灯,隐约听见些欢声嬉语,也不真?切。街上的热闹退了大?半,也还有人点炮仗放烟火,四下里东一声西一声的,轰得人异常烦闷。

永泉跟来劝道:“咱们回去吧,这会也不见出来,恐怕是根本就不知道咱们等在这里。”

不知道?不知道就更可气了。连他都还记得和?她有约,她反倒忘了不成?他恼得踹了那门一下,只听锁头链子哗啦啦一阵,又?沉寂下去,也并没有个人来,仍是死?沉沉的夜。

他觉得丢了面?子,不能不想方?设法为?自己找回些体面?。因此想,也许玉漏是给事情绊住了脚不能来。这也不奇怪,大?年?夜的总是客多?,她又?是个下人,这里□□里唤的,如何脱得开身?

然而?他到底是淋了雪受了冻,回去路上心情也不能平复,心里觉得是吃了亏,理智上又?不肯这样想。

赶着归家,府里头正预备着放去岁的焰火,仆妇小厮门在园内各处空地上摆炮仗,闹闹哄哄地追赶嬉笑。大?宴厅场院里也摆着各式焰火,大?家聚在门首看,池镜从廊下转过来,本来没留意到他,这会也都看到他打外头进来了。

老太太因问:“你这是跑到哪里去了?”

镜随口扯谎,“我往外头厅上陪那些相公们吃了几杯酒。”

老太太原就不知他几时?出去的,也就不理论,只说?一句:“你大?哥二哥他们也在外头和?亲戚家的男人们吃酒,你也去敬一回酒再进来。”

不一时?池镜敬过酒仍旧回来,他不比大?爷二爷,因尚未成婚,没有女?人代他在长辈跟前侍奉,只得亲自来。这里的烟火爆竹也放过一轮了,大?家还回厅内坐着听戏说?笑,池镜便接过酒壶四面?斟一轮。

也不知围屏后头唱的哪出戏,正唱到观灯一节,老太太坐在大?宽禅椅上,举头把厅内四处张挂的灯笼看了一遍,笑道:“亏得我们二奶奶好眼光,这一批做灯的匠人请得好,样式没什么稀奇,只是上头描的那些画倒很新奇,不知是些什么神佛,往常竟都没见过。”

那里桂太太接话说?:“做灯的师傅哪里知道这些,都是络娴自己想的法子。我也不晓得她有这些稀奇古怪的主?意,从前因她新进门,许多?事不解内情,不放心交给她去办。头一回交给她这一项事,没承想倒合了老太太的意思。”

话音甫落,便障帕咳了两声,忙吃了口酒,吃进去嗓子愈发痒,接连又?咳了一串。桂太太是大?太太,原该她主?理家务,就因她身子不好,老太太就常对人说?:“把这担子压她头上,岂不是耽搁她养病?少不得我是个劳碌命,注定一世替儿孙们操心。”

桂太太倒是想理事,只是老太太既如此说?了,她倒不好狠争,怕人说?她急着抢班夺权。因此只得一面?将养身子,一面?等着,想着老太太终有病老体弱的一天,到时?候还想独揽大?权也是有心无力,不得不把家交给她当。谁知苦等这些年?,老太太照旧硬朗,她自己反愈发精神头不济。

好在她还有两个儿媳妇,可以调兵遣将,这点比燕太太强。这时?老太太赞络娴,她便暗朝络娴使个眼色。

络娴领会,忙走到老太太跟前福身,“孙媳妇是头回办这事,本来办怕得不好,今见老太太瞧着高兴,孙媳妇就心安了,往后还要老太太常指点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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