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员书架
首页 > 仙侠小说 > 寂静深秋 > 回忆一个恶人02

回忆一个恶人02(第1/3 页)

目录
最新仙侠小说小说: 三个儿子无人养老,重生家产全给女儿神农小医仙校园至尊仙帝直播算命:我替天庭在人间惩恶扬善!龙出狱,出狱即巅峰让你下山去结婚,你却惊呆所有人天降医仙重生之天降洪福我都说了,那个反派不是我别算了活爹!给你跪了还不行嘛高冷校花竟然是我粘人的游戏搭子住口,我真是纯爱战神!华娱:童星出身的我只想成名半岛之女友养成重生八十年代:老婆我们不离婚了弹幕剧透被换崽,真千金重生杀疯了实习男护的逆袭人生四合院之年代之旅穿成黑化反派的早死亲妈【七零】全球炼蛊:我能推演合炼路线

笑声灌满一屋。或许是在空调屋里坐在太久,或许是酒喝是太多,还可能是因为老是在说杨顺城这个不逗人喜欢的家伙,太闷,有人发起疯来,用勺子使劲儿敲打餐桌。屋子里乌烟瘴气的。

参加完校庆的活动,我们6个同学,就去了后校门斜对面的火锅城,要了一个很大的包间,两张大圆桌,一张桌上坐23人,跟读时分小组一样,同样的男女搭配,同样的凑份子。包间隔音良好,弄出再大的响声,也不会影响到别人。

不过,这种凑份子吃饭的方式,却多多少少显得寒碜。

我们那届中系,渝州师大共有两个班,我们一班人,二班8人,二班的学生,毕业那年就有五个考上研究生,毕业后的三年内,又有七个考上了,这12个人,全留在了高校;余下的,前前后后都离开了中学教育岗位,干别的事去了。我们班毕业二十年后,才有人做了副处,人家二班,毕业十年,就有个女生当上了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给母校赠了一大笔钱,给老师们带来满满一车土特产:营养丰富的黑鸡蛋。校庆那天,她被体体面面请上主席台,还发了言。另一个男生,毕业不久就下海,经营电器,听说资产已过千万。他也被请上了主席台。二班的8个同学全都到齐了,吃、喝、耍,总之在重庆的一切开销,全由那个千万富翁负责。

但我说过,我们班都是平庸之才,平庸有平庸的好处,就是没有那么强烈的**,我们吃得一般,喝得一般,虽感觉到了那么一点儿寒碜,但并不十分在意。

而且,我们似乎没有精力在意这些。人家二班全都到齐了,我们还有一个同学没来。

我分明感觉到,大家笑一阵过后,都不想再提杨顺城了。曾经,我们都觉得班上同学,只有杨顺城才是一个黑洞,现在发现,他是最简单、最明白的,我们在座的6个人,每一个人都比他有丰富得多的秘密,应该感到陌生的,不是他,而是我们自己。很可能是这样的。再说下去,我们就会像高玲玲和尹世茂那样,把那个深深地潜藏起来的“自己”,不经意间抖搂出来了。

比如我本人,也跟杨顺城有一点小故事。那是大四下学期,还有两个月就毕业,不怎么上课,大家都在准备毕业论。老实说,写篇论并不难,选定一个题目,去图馆查阅资料,像裁缝那样,东拼一块,西凑一块,一件衣服就成了,花不了多长时间的。因此,那两个月可以说是四年大学最放任自流的时期。寝室里经常见不到人,不知道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那天下午,我们寝室就没人,到晚上还是没人,我心里突然一空,感觉大学生活其实现在就已经结束了,禁不住有了伤感和孤独。我住在31,尹世茂所在的310,刘畅所在的313,都有人声,但我不想去找他们。我跟任何人都是既亲近又疏离的关系。我父母都是小学教师,从小就教我做乖娃娃,我听他们的话,处处小心谨慎,从不惹是生非,加上我个子小,说话细声细气,别人都把我当女生看待。我单独跟某个女生去看了电影,逛了公园,班上同学绝不怀疑我在谈恋爱:男生把我看成女生的同类,女生也把我看成她们的同类。女生跟我走在一起,有时还亲亲热热地来拉我的手。

而在我身体里最隐秘的地方,有个声音一直在怒火满腔地提醒我:你是男生!

我不知道应该听从父母的教育和别人的目光,还是听从身体的呼唤。

当我听从前者,跟同学们很亲近,听从后者,又变得疏离了。

或许孤独本质上属于男人的情绪,这天我没去找别寝室的人闲聊,独自下了楼,出了校门。侧校门。当看到那排平房的时候,我觉得有颗炸弹在我体内爆开了。我听同寝室的人说过,有间平房里放黄色录像,他去看过的,看了回来说得眉飞色舞。当时我是多么瞧不起他呀,觉得他是多么堕落呀,他父母送他上大学,真是白花钱了呀。

但此时此刻,我一点也没想到自己的父母。我渴望堕落。

室友透露过,放录像的那间平房,门柱上有块心形的红色涂料。一路找过去,在倒数第二间,终于看到了那颗心,但不是红色,而是紫色,紫得发乌。是这间吗?看上去应该是,但我不敢断定,又倒回去找。那是多么漫长而艰险的旅程,我觉得街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是干什么来的。我的脸上像有人用刀在刻,刻一个“耻”字。然而,越是这样,我越是找得仔细。

只有那间房的门柱上才有标记。我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下七级台阶,到了门前。

门关着。弹簧门,一推就开了。当然,推的时候,需要有一股决心,用一些力道。门的内外两面,都包着厚厚几层棕色人造革,仿佛站立着的气垫。门里坐着一个跟我年龄相当的女子,在卖票。其实没有票,交两块钱,撩开女子屁股后面一挂厚重而肮脏的蓝色门帘,好东西便出现了。

里面至少坐了二十个人,燠热难挡,烟雾呛鼻,鸦雀无声。我是说,这二十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我坐在后排,看了两部半片子。对我而言,那比战争还要血腥的镜头,不是别人的表演,而是对我的撕扯和割裂。在难以自持的挣扎中,我感到一种叛逆的快意。

如果不是出现意外,我会一直看到凌晨2点。这是他们息映关门的时间。校门11点半关,这无所谓,两米多高的铁栅门,很容易翻过去。但换第三部片子的时候,机器出了故障。放映员弄了几下弄不好,就开了顶灯,查检线路。灯光洒下来的同时,我抽了一口冷气。

在我旁边,坐着杨顺城!

杨顺城的背躬成犁的形状,手伸进裤裆。裤裆一瘪一饱,像临终者的呼吸。他很可能没注意到开了灯,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已经停不下来。在之前之后的任何场合,我再没见到过那么难看、那么痛苦的脸,双唇尽力裂开,暗红色的牙龈暴露无遗,牙齿死死地咬住,两颗朝外拱的门牙,绝望地龇向乳白色的、压得很低的天花板。尽管我知道,他这样子代表的不是威胁,而是服从,对一棵草也不会构成伤害,但我还是感到了深深的震恐。

他变成了我的镜子。

我无力摔碎这面镜子,只能选择离开。

正在我起身的时候,他被惊扰了,跟我四目相对。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去,蹬上台阶,飞跑起来。

校门马上就关,看门师傅以为我抢时间才跑这么快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是那种可以向别人行使某种权力的笑。但我进了校门,依然飞跑,跑到空无一人的运动场,一圈接一圈,不停地跑,皮鞋敲击地板的响声,在运动场四周回**。最后,我瘫倒了,仰卧在跑道中央。我望见了满天的星星。

从小到大,没有哪一次望见的星星,有今晚这么亮。

因为我熟悉了黑暗。

“熟悉黑暗的眼睛,才能更好地察看光明。”这是杨顺城自编自唱过的两句歌词。

然而,他却成了笼罩在我头顶的巨大的黑暗。

好几次,我单独碰见杨顺城,都想跟他搭成协议:我不说他,他不说我。

事实证明,这样的协议完全没有必要。从没听说过人和鬼魂订什么协议。

但人和鬼同宗同源。佛教高僧说,灵魂离开身体的位置,决定了未来再生的去处,灵魂从肛门出去,就会投生于地狱道,从**出去,就会投生于畜生道,从眼睛出去,就会投生于色道,从鼻子出去,就会投生于人道或鬼道……也就是说,鬼可能变成人,人也可能变成鬼……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抹不去心头的疑虑:

做那种事被我发现,杨顺城真的就不受一点儿影响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会给同学们说。

并不是为杨顺城保守秘密,而是为我自己。毕业之后,到了新的环境,我首先做的事情,就是改变自己,走路时抻着双臂,不像以前那样夹手夹脚,说话时先把喉管扩张,让话饱满壮实地冲出来,最好是胀得喉管发痛、充血。十年的塑造,效果明显,在我工作的地方,没有人再把我看成女人。我在妻子面前表现出的粗暴,一度时间让她畏惧,泪水涟涟地求我温柔些,明些。可是,回到同学中间,我不自觉地又变成以前的样子了。没有人只扮演一种角色就能过完一生。转换角色能让自己轻松,有时还会带来好处。轻松本身就是好处。毁坏了一种角色,就可能毁坏了全部。我不愿意这样。

而且,在特定的环境将某种角色贯彻到底,也是对别人的尊重。宽厚的一直宽厚,乖巧的一直乖巧,时髦的一直时髦,朴素的一直朴素,人们就会觉得,自己的过去并非虚无,甚至觉得还停留在过去的时光里。有了这种错觉,就不会徒生岁月无情的感叹和忧伤……听了高玲玲和尹世茂的话,看他们流泪和窃笑的样子,我就知道时光在流逝,世界在改变,就无法不让丝丝缕缕的忧伤弥漫在心底。

大家都不愿再提杨顺城,可杨顺城仿佛始终躲在暗处,瞅着我们,我们也知道他在瞅着我们,想不去在意他,不去说他,都不行。

李小冉站起来给同学敬酒——尽管她多数时候是静的,喝酒却不得了,喝再多也不醉,到某一个时候,她好像有了醉意,但再喝两杯,又清醒了。谁也不敢坐庄跟5个人喝酒,她就敢。喝到尹世茂门口,她偏了头,很好奇地问:“你给杨顺城写那封信的时候,模仿的是谁的笔迹?”

谁都听得出来,她是对高玲玲不服气,要成心打击她的。高玲玲不是说杨顺城那么爱她吗,不是因为杨顺城对她惊天泣鬼的爱流眼泪吗,如果杨顺城真的那么爱她,就会尽可能熟悉她的一切,包括她的笔迹。然而,尹世茂写那封信,不可能模仿高玲玲的笔迹,除了入学之初杨顺城“抢”着扶过高玲玲一回,没在公开场合对高玲玲有过任何表示。去棕榈林和杏园弹吉他,根本就算不上表示;并非只有高玲玲一个人去澡堂才经过棕榈林,英语沙龙在杏园的活动,也不是高玲玲一人参加。如果尹世茂随手写了那封信,杨顺城就死心塌地地跑去赴约,他的赴约就和高玲玲毫无关系。

大家听出了李小冉的意思,却不好点穿。连李东也知趣地保持了沉默。

高玲玲跟我们同桌,在我的斜对面,尹世茂的正对面,我看见高玲玲漂亮的脸蛋抽搐了一下。

尹世茂聪明,知道这个问题回答不好,不回答也不好,便爽朗地笑几声,模棱两可地说:“我记不清了,反正我模仿的是个女生的笔迹,你们说,谁对杨顺城有那么大的魔力?”

目录
返回顶部